我以为很快会结束的幻境，居然持续了半年之久。

我们离开山林，来到人世，六七百年前的人世。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傻、很蠢，可又那么真实，他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而真实的又不止人，还有阳光的温度，空气的清新，以及常挂在杜幽兰脸上的，她那毫不隐藏的对我的温柔的笑。

对这感觉，我竟莫名的喜爱。

似乎这就是真实，也不错。

可虚假就是虚假，该来的，总是会来。原本我们还未走到魏县，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起码还要赶路两个月。但那天一觉醒来，我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魏县家中。我从未见过的双亲，兄弟，家丁……他们一一出现在我眼前，闯入了我的虚幻世界。

就像我最初醒时一样，此刻的我，放出有了一道记忆的断层。

但好在，那天魏府很是热闹，是为了给杜幽兰庆祝生日。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那天其实是我们相遇的日子。我们马上要成婚，我魏县的父母也对她非常喜爱。那天夜里，我们在庭院中赏星月，我母亲刚走，杜幽兰怀中的白狐便向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毒”，“毒”构成了身体，在我的眼中化成了人形。

是小狐狸，几个月前救我的那一只。

她们似乎相处的很好。

只是杜幽兰离开后，狐狸却没有离开。

她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与我说话暧昧，还提到了一样东西，名叫鬼头珊瑚，说是送给杜幽兰的礼物。但话里话外暗示着，那东西是我安排她送给杜幽兰的。

“魏恒哥，我今天不想回山上了，山上有只黑猫，我有点怕它……要不，我留在这吧？”

狐狸离开前，这样问我。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在她的眼睛里，我确定了一件事，这家伙喜欢我。

我突然想起，杜幽兰说过魏恒为了一只狐狸，背叛了他。

“原来戏又跳到这了，我是个渣男。不对，幸亏我不是他。”

“魏恒哥你在说什么？”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想到她刚刚提过的鬼头珊瑚。据说，是为了杜幽兰练习某些术法，只是使用之时会有些副作用。直觉告诉我，这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是说，魏恒，也就是我，故意安排你找到鬼头珊瑚送给杜幽兰。然后，其实你对我有意思呢，也是在我潜移默化下的勾搭所致，对吧？其实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一个混蛋，是这样吧？”我直白的问。

把小狐狸的问的有点傻了。

“魏恒哥，你，你……”

“我就问你是不是？”

“啊？你在说什么？”她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的问题。

我掐着小狐狸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问：“鬼头珊瑚到底是做什么的？魏恒与你一起，是故意要害杜幽兰，对吗？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害杜幽兰呢？”

“我，我不知道，我没想过害兰姐，我……”

“虽然你是幻觉，但不知道逼问有没有用呢。”我张开口，舌头在口中分裂，一道触须突然射出，缠绕在小狐狸的脖子上。她惊恐万分，只是当我发力收紧之时，眼前的一切突然陷入了黑暗！

当我再次睁眼，又是在山上，又是洞穴之中，又是那只小狐狸。

只是这一次，她是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她在洞穴中抽出，嘶吼着让我滚，不要看她……

而我，没办法回应。

这一次的我，是上帝视角。只能看着事情的发展，却无法真正的残余其中，我的记忆一片错乱。接着杜幽兰出现，只是此刻的她，已经是另外一幅模样，她用了狐狸的皮，用了狐狸人形的相貌。

她咒骂我这个背叛者，她痛恨我，她疯狂到近乎妖魔。

那不是她，她的确该痛恨我，痛恨魏恒的背叛，可却不该如此疯狂。我脑中记忆闪回到鬼头珊瑚上，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东西，它的副作用就是生出仇恨，放大黑暗，杜幽兰情绪不稳，已经中招。而那东西，正是魏恒故意安排杜幽兰接触。可此刻面对杜幽兰，魏恒却仿佛自己才是个无辜之人，他质问杜幽兰为何会变成这样，质问自己，是不是就不该将那珊瑚送给杜幽兰，是否早该毁掉那些邪术？

我眼睁睁看着，那伪君子的表演。

接着，杜幽兰开始杀人。

山下魏县，她随手一挥，便将身体中的蛊毒散播，转瞬之间，魏县便成了人间炼狱。

那一刻，我却突然从那个伪君子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痛苦，似乎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下一刻，世界突然那静止。

又马上归于虚无，我的眼前是魏恒，但又仿佛是一面镜子。

我想开口，问他是什么？

可却开不了口。

但魏恒却慢慢张开嘴，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想生，可因我的生，无数人会失去自己，生不如死。那么我就去死，总之，也该死。可我的死，也被搞砸，成了罪孽的开端。为什么会这样？”

“我究竟该生，还是死，生还是死，生还是死！！！”

嗡！！

耳边的巨响，让我短暂的失去了听觉。

面前的魏恒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我心中仿佛有个倒计时，在那时间结束之前，说出答案，否则，失败的将是我。

“不是生死，而是……一开始便不该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