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永远都只适合用来隐藏,它比死亡更接近沉默,却又比生命更显几分活跃。它如同诱人心魄的桑巴女郎,宽大的裙摆之下藏着永远难解的神秘,也正因为这份神秘令无数人倾心神往。
三岛卫的目光如同一把剑般刺向方凡的心脏,他一时间竟有些窒息。他在楼梯的黑暗之中寻找着那双迫人心脾的眼睛,但看到却是从旁门重新出来的舞姬,还有如醉如痴的看客。方凡只在这些虚无之中找到了三岛卫宽大的肩膀,那双眼却已无处可寻。
“方凡先生,请您这边走。”
奈奈子的声音将方凡从慌张之中拉了回来,他看着奈奈子镜面人的表情,勉强一笑,随后跟着他去了三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依旧是那般模样,刚刚干爽的手又被黏黏糊糊的东西沾满。
“这东西真该死,如果你们这里是一间酒店的话,我一定会因为这个而投诉你们,直到把你们投诉到倒闭为止。”
方凡的抱怨如连珠炮般射向奈奈子,而她只是淡淡的道歉,似乎她早已看穿方凡的全部实力,张扬而做作。方凡长叹一声,他也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从进入这幢建筑开始似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很对他的口味,哪怕是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也是这样的污秽不堪,他也只是简单的抱怨一句。没想到从二楼到三楼的时候,他的怒火像是被人浇了一桶纯正的火油,顷刻间就爆发出来。
方凡用力甩着手上的粘稠物,甩了几下之后他的手竟然开始抖了起来。突然之间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三岛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涌向头顶,他猛然倒吸一口冷气,险些叫出声来。
“方凡先生,您没事吧?”
方凡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
“没什么,继续走吧。”
那双眼睛在奈奈子说话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方凡柑橘而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原来他厌恶的并不是污秽不堪的楼梯,而是三岛卫那双怪异且看穿一切的眼睛。
这种洞察一切的眼神像极了魇的眼神,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落云镇见到魇时,魇的那双眼睛中藏着一群持刀的劫匪,他只需要眨眨眼就可以掠夺一起。
“方凡先生,方凡先生。”
奈奈子的话打断了方凡的沉思,奈奈子又说道。
“方凡先生,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三层的房间,但这层您只能自己进去。”
“为什么?”
“刚刚三岛卫先生特别交代的。”
“好吧。”
话音刚落,奈奈子如同空气般从方凡面前消失不见了。方凡叹了口气,他已经见怪不怪。就在此时方凡面前的那扇门突然自动打开了,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幕短时让他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在瑰坊。林语依旧昏迷不醒,苏大明夫妇将林语和骨女安排在了二楼的客房中,喷香的饭菜从热变凉,骨女的心也从未如此悬在这么高的位置。从她记事起,她从未受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关怀,每一种看似关怀的背后都带有强烈的目的。唯独在林语身上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他放在了心尖上,那里虽然不大,但那里只有她自己。
骨女拉起林语的手,被烧伤的手背还敷着鬼灵草,浓重的草药味在极力敲开骨女的心门,但她的心门像是被上了锁的宝箱,不知钥匙已经被丢去了哪里。她已经习惯了林语的照顾,有时人情就是如此微妙,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那种从心底萌生的依赖却如雨后的野草般肆意疯长。一时间骨女分不清林语和劲秋哪个才是她一直苦苦追寻的人,倘若劲秋重拾过去的记忆,那他还能否像过去一样。一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就升起一番愧疚,这份愧疚只属于林语一人,而且此生也只有这一次。
林语的手在骨女手中抽动了一下,轻微到忽略不计的摩擦如同电流般划过骨女全身。林语痛苦的呻吟着,骨女轻声唤道。
“林语,林语,你怎么样啊?”
林语迷迷糊糊的说道。
“水,水...”
骨女从桌上拿来水,递到林语嘴边,说道。
“喝吧。谁来了。”
林语现在想坐起来都费劲,怎么可能自己喝水。笨拙的骨女端着杯子给林语未喂水,但林语每次都不出意外的被冰凉的水呛到了。他猛烈地咳嗽着,骨女束手无策的看着林语。
“水,水...”
林语的呻吟声并没有减弱,情急之下骨女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水放在嘴里,等到水温变温之后再嘴对嘴的喂给林语。当水浸润林语喉咙的时候,他没有再咳嗽,难看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骨女看着林语的样子终于把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她自言自语道。
“原来照顾一个人比杀人要麻烦很多。”
林语重新睡了过去,呻吟声变成了轻微的鼾声。骨女拿出口袋中另一个追踪器,五指用力将其捏的粉碎。虽不是爱情,但这种纯净的感觉足以给予她无限的勇气与这个蛮横无理的世界对抗。
赤峰山唐莽的府邸。唐莽此时正在庭院中喂鸟,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鸟就是乌鸦,在别人都那它当做晦气的象征时,唐莽却将它当做是心灵的寄托,这大概和他扭曲的心灵更加匹配几分。
“先生,出事了。”
唐莽的手停在半空,笼中的乌鸦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动了。唐莽淡淡问道。
“什么事?”
“刚刚不久我们失去了骨女的坐标,她很有可能已经遇害或是暴露了。”
唐莽轻捻胡须沉吟片刻说道。
“把皮匠叫来。”
“是。”
没一会皮匠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说道。
“什么事啊?我还没睡醒呢。”
他们一下将手中的小木棍扔向一旁,乌鸦害怕的扑打着翅膀,唐莽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非让方凡去什么鬼镇。这下好了,不知方凡有没有被擒获,我的大将骨女也被他们策反变节了,你说怎么办吧?”
皮匠斜眼看了唐莽一眼,满脸堆欢的说道。
“您不要着急,这根本就不叫事。”
“呸,你知道我在骨女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先不说是金钱。如果她变节,那以后更不知会损失多少,到时候恐怕连我们的命都要搭进去。”
“您不必多虑,镇长的实力您难道还不放心吗?我也是相信镇长的实力才敢将方凡引去那里,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方凡还没有回来说明镇长已经将他拖住了。只要我们尽快完成我们手头的事,到时候在中海市我们不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嘛。”
唐莽长叹一声,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最近雷震对我的监视越来越严,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瞒着他将工厂私自改成了炼尸的地方,我恐怕到时他会对我们出手。”
皮匠冷笑一下,说道。
“当初我们把怨尸的计划告诉过雷震,可他就是不同意,要是这样说来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不管再怎么做只要不损害三云帮利益就没问题,只要怨尸计划成功那整个中海市都将是我们的,雷震肯定会感谢我们的。”
“可...”
“您就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了。我知道雷震对你恩重如山,但关键时刻也还是应以大局为重,是雷震生不生气重要,还是三云帮的未来重要?况且欧洲人那边已经同意中海市成立天罚教的分教会,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到时我们不仅可以统治中海市,就连三云帮都不在话下。”
闻听此言,唐莽刚刚还为难的脸突然严肃起来,说道。
“皮匠,我告诉你。我们不管再怎么做也是为了三云帮的未来,如果你想借助三云帮当做你的跳板的话,那到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皮匠当即扇了自己一耳光,说道。
“是我嘴贱说错话了。我对三云帮的忠心清天可见,厚土为证。”
唐莽对皮匠摆摆手,说道。
“尽快处理好鬼镇的事,骨女已经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毁了她,我不希望我制造出的工具最后变成杀害我的武器。”
“您大可放心。”
说罢,皮匠离开了。唐莽虽然精通心理学和占卜,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占卜频频出错,雷震已经对他再三宽容,如果再出错恐怕雷震就要对他出手了。
雷震虽然平时从不过问三云帮的事,也几乎是每件事都交给唐莽去做,但只要三云帮中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知道。这次怨尸的计划,雷震虽然不同意,但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皮匠的小动作,他现在都不闻不问,难道是还有什么更大的计划?一想到这里唐莽就不自觉的全身一颤。
离开唐莽的宅邸,皮匠就回到了赤峰山,那里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家,虽然从他被选为皮匠的那天开始他与这间山顶四合院就再无瓜葛,但从情感上来讲他在这里还留有不少牵挂。再坏的人心中也有柔软的地方,只是不易察觉罢了。皮匠拿着几斤桂花糕敲了敲门,门中传来询问声。
“谁啊?”
“是我。”
许久之后门才慢慢打开,段三娘衣着端庄的站在门口看着皮匠,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
皮匠把桂花糕递到三娘眼前,说道。
“路上看到的,就顺便给你买了一些。”
“进来吧。”
段三娘从里屋端出刚刚沏好的茶水,为皮匠倒了一杯,说道。
“无根水泡的,你一直的习惯。”
段三娘拿起一块桂花糕,咀嚼一会,桂花独有的香气自鼻腔扩散开来,转而钻入五脏六腑之中。
“还是那个味道。”
“这大概是我唯一还记得的东西了。”
段三娘一顿,放下手中的桂花糕,说道。
“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是关于骨女的。”
听到这两个字,段三娘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不想再听到关于骨女的消息,如果不是因为她劲秋的记忆也不会被抹掉。很长一段时间段三娘都觉得当初那个决定对劲秋有亏。段三娘沉吟片刻,说道。
“你想怎么样?”
“我想借用那件东西。”
段三娘当机立断的说道。
“那件东西已经被我毁了。”
“我知道那是你一生的宝物,你绝对不会毁了它。”
“既然你知道那是我一生的宝物,我怎么可能会再将它借给你。”
皮匠叹口气,说道。
“我要用它干掉骨女。你也不想她一直缠着劲秋吧。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她现在每天都待在劲秋身边。劲秋虽然是被抹去了记忆,但那也只是暂时的药物作用,不保证他会永远都想不起来。倘若有一天他回忆起之前的事,你猜他第一个恨的人会是谁?”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卑鄙。”
“我这哪里是卑鄙,这也是为你和劲秋好。”
“够了。你要是真为我和劲秋好的话,就应该不当这个狗屁皮匠。”
皮匠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也没有必要再提。现在我只想让你和劲秋远离一切危险,一旦我的计划成功,我们今后便会高枕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段三娘转身向里屋走去,她的鼻尖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涩,多年的孤独感如同毕生的宿敌般出现在她每晚的梦里,每次她都被打的片体鳞伤无力应对。皮匠虽然诡计多端,为人卑鄙,但他总算还留有一丝人性,女人终究还是希望能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段三娘从红色的漆皮柜中拿出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着她最不愿面对的东西,却又是最珍贵的东西。段三娘将其捧在手心,沉甸甸的分量如同压在心头的往事。
“给,你要的东西。”
皮匠结果段三娘手中的小木匣,激动的就要打开,段三娘阻止道。
“要看回去看,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东西。”
“好...好好好。我这就走,等我成功的那天来接你。”
皮匠拿着小木匣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的背影在段三娘眼中就像是拿着本钱的赌徒,而自己又像是将一切押在赌桌上的傻瓜,不知不觉中段三娘一家人的命运又被重新连接在一起。
皮匠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小木匣,里面放着一部音乐盒。就在这部古老的音乐盒中封存着劲秋原来的记忆。
骨女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月色笼罩了窗户,她揉了揉眼睛。不知自己何时竟爬在林语身边睡着了。敲门声依旧迫不及待的响着,她的腿压得有些麻了,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
“谁啊?”
“给你们送饭来了。”
门外时苏大明的声音,骨女打开门看见苏大明正站在门外,手中的饭菜像是昨天那样热气腾腾,阵阵香气钻进鼻腔,但心事似乎连同她的胃一起占领了。
“发在那里吧。我没什么胃口。”
“他怎么样了?”
骨女摇摇头说道。
“还是那样。”
苏大明检查了一下林语的伤口,说道。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种阴气只有与阳气相融之后再将其从体内逼出才能真正好,只是一味的依靠药物也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痛苦而已。”
“与阳气相融?难道你说的是男女之事?”
“这也是一种办法,但还要一种办法就是从体外为他注入阳气,从而冲散他体内的阴气。”
骨女想了想,从体外输送阳气的话,自己还没有那么深的道行。事到如今也只好用第一种办法。
“我知道了。”
苏大明走之前又给留下了一些鬼灵草,并叮嘱骨女,只要伤口上的鬼灵草一旦边干就要马上更换。说罢,苏大明端着昨天的饭菜出去了。
苏大明走后,骨女看着还在昏迷的林语。心中想到,只要能救他,她愿意付出一切。骨女边想边伸手摸向林语的脸,惨白的脸色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希望你不会介意如此肮脏的我。”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被单,林语刚刚敲响的鬼门关又重新关了起来,他此时正茫然的站在黄泉路上,等着那只熟悉而温暖手带他回家。
次日清晨,林语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骨女面色红润,睡意中还带着一点微笑,样子楚楚可人。他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被阴气侵蚀的地方也逐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林语轻轻推了骨女一下,他突然发现骨女竟然没穿衣服,而自己也是衣着凌乱。骨女被他推醒了。
“你醒了啊。”
骨女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就又打算睡,突然她坐起身来,看着林语正看着自己,她一下扑到林语身上,说道。
“你醒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语的伤口还有些疼,他闷哼一声,骨女赶忙从他身上起来,说道。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没有。”
骨女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说道。
“一定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倒水。不对,对应该先喝水,你还不能吃东西。”
说罢,骨女就跑出房间去了。林语起身收拾一下衣服,他刚一掀开被子就看见床单上的那朵殷红的玫瑰,随即在身上查看是不是有裂开的伤口,但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这时骨女回来了,林语走到骨女身边,左看看又看看也没发现伤口,于是问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
骨女在身上摸了一下,说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林语拉着她走到床边,指着床上的那片殷红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
骨女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说道。
“这不是血。”
“啊?”
“这是血,但这不是...”
骨女的脸越来越红,她不知该怎么说了。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语喊道。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