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三天后。
钱家。
钱守中坐在按摩沙发上,身后传来的震动不断地刺激着颈后的哑门穴和风池穴,因为医生说这样对缓解中风后遗症有帮助,钱钰琨就给他买了这个,还在专门的护理机构定制了服务套餐,每周都有专人过来这边帮他来一次全身的,重点针对足三里、曲池、神庭等穴位的按摩。
“老头子,你从医院回来都两个多月了,是不是叫上钰琨和三一娘俩回家吃个饭啊?”
“叫……他干什么?”
老头子地位在那儿摆着,医院方面投入了巨大的医疗资源一通治,还别说,效果挺明显的,虽然说话还是有些含混不清,自己坐久了会流口水,但是最起码的交流和沟通可以了。
董霞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讲,反正老头子看那个一心赚钱的儿子横竖不顺眼,过年过节都不叫的,全凭钱钰琨主动尽孝,对钱三一这个好孙孙嘛,倒是很上心,对裴音那更是没得说,很喜欢。
“我听说这次期中考试三一考得一般,心态也有点问题,叫他们一起回家是想让儿子和儿媳……裴音好好谈谈,看有没有好的方法开导一下三一。”
“一……般?”
钱守中还不知道好孙孙期中考试遭遇滑铁卢的事。
“嗯,听说这次考了个第二名。”
董霞没敢说第一名是林跃,距离寿宴的事过去半年多了,老头子一听到“林跃”这个名字还吹胡子瞪眼浑身硬呢,这要告诉他好孙孙被那个家伙远远地甩在后面,万一气出个好歹来,biaji,又进医院了,那就惨了。
果然,听到钱三一考了第二名,钱守中的嘴角咧了咧,抬起的手也连续哆嗦,情绪有点激动。
“找……他回来……还……不如……找昱文……商量……”
很明显,比起亲儿子,他更信任得意门生。
“对了……昱文……还没回来吗?”
董霞说道:“按照原定计划大前天就该回来了,我打电话过去问,他说有突发状况需要处理,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蒋昱文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被限制出境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说出去只能是让钱守中两口子担心焦虑,所以干脆瞒着。
“你看看……昱文……又……又拿了一个……大奖,戈登贝尔奖……你知道这个奖意味着……什么吗?”
董霞摇摇头,别说戈登贝尔奖她不知道是什么,之前的侯赛因奖如果不是老头子跟她解释,她也不知道一万美元奖金都不到的奖项有什么大用。
“超级计算机……你知道吧,呃……超级计算机应用领域……的诺贝尔奖。”
计算机董霞知道,超级计算机?还应用领域?她有点犯迷糊,到底是快七十岁的人了,不过“诺贝尔奖”这四个字是极有份量的-——但凡有点文化的,谁没听过这个。
之前和蒋昱文通电话,他说了拿戈登贝尔奖会让老师高兴,老太太也没多想,转述的时候还把戈登贝尔说成了拉登贝尔,得亏老头子博学,没把这个奖项跟那个炸了世贸中心的著名恐怖分子头子联系到一起。
“昱文这孩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如果裴音能够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钱守中说起这事儿来了精神:“他们……俩……怎么……样了?”
董霞白了他一眼:“你老糊涂了,总得给他们一点时间吧,你当裴音跟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啊。”
钱守中说道:“那……你要多做裴音……的工作,你说话……她听。”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尽全力帮你学生的。”董霞看了一眼钟表刻度,感觉差不多了,走过去断开按摩沙发的电源,这个好是好,但是不能做过头,会上瘾,还有可能引起皮下出血的症状,医生说按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有效的治疗方式还得靠患者多运动。
“裴音和昱文……”
钱守中将两只手平放在小腹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满脸欣慰。
林跃在他寿宴上闹了一场,当时知道蒋昱文惦记裴音,就感觉有些丢脸,不过后来躺在医院里整天跟吊瓶死磕,他也看开了,认为这样的组合挺好,一定程度上讲,裴音还是钱家人,而蒋昱文也不会亏待钱三一,往后还能在科学领域帮到孙子,不要像他爸一样去做商人,可谓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所以自从蒋昱文回来后,他跟董霞就一直在后面支持得意门生追求前儿媳。
叮咚,叮咚……
这时门铃声响起。
在厨房忙活的保姆走出来,到门口看了看监视器里的人,回头说道:“是您儿子,还有……他的妻子。”
董霞心说这人真不禁念叨,转念又一想。
钱钰琨过来干什么,还带着安丽丽?
她瞄了钱守中一眼,发现老头子的脸拉得很长,这很正常,因为钱守中极不喜欢安丽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直认为她是破坏钱钰琨和裴音家庭的小三儿,如果不是她的肚子里面怀了钱家的种,那是绝不可能承认这个儿媳妇的。
“让他们进来吧。”
如果是安丽丽自己来,那还能装成不在家的样子,晾她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如今儿子一起过来,儿媳妇又挺着个大肚子,做公婆的门都不让进,邻居看见了会笑话的。
保姆点点头,把门打开。
钱钰琨面带笑容从外面走进来,先跟保姆刘姐问好,冲钱守中叫了声爸,冲董霞叫了声妈。
她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以前儿子回家从不空手,要么拎着巨贵的水果,要么是普通商店买不到的特供食品,要么是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今天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不跟以前一样,哈哈乐个不停,老头子就说他是个笑面虎,脸上写的都是“生意”二字。
“刘姐,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让人送菜来家里。”
钱钰琨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支走保姆。
刘姐知道他肯定有事,看看董霞,在围裙上抹掉掌背的水沫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摘围裙:“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钱守中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只要涉及到安丽丽的问题,他是既不想听也不想谈。
董霞目送保姆离开,看着儿子小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想找你和爸借钱。”
“借钱?”
董霞惊呆了,记得是90年代末吧,钱钰琨创业的时候都没找他们借过钱,还是靠着把房子抵押出去包工程赚到了第一桶金,因为当时老头子对此特别反感,毕竟从设计院离职下海经商什么的有背老头子的教诲。
那时的钱钰琨年轻气盛,啥也不跟他们讲,搞得裴音整天回来告状,说他不顾家,对儿子的事不闻不问,每天各种应酬,喝得醉醺醺回来闷头就睡,于是更让怀揣科技兴国梦的亲爹不待见,天天骂他不学无术,整个人掉钱眼儿里了。
“借多少?”
钱钰琨说道:“有多少借多少。”
一听这话,董霞知道问题严重了,身为房地产老板的他找父母借钱,那肯定不是小数,而“有多少借多少”的意思是即便拿出他们的存款,怕也填不满他所面临的资金窟窿。
“钰琨,你老实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这……妈……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说家里能拿出多少钱吧。”钱钰琨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哼!”
钱守中手脚不利索,说话漏风,不代表脑子不清楚。
“想让我们帮你……还……还瞒着……不肯说实话?不帮。”
“老头子!”
董霞瞪了他一眼,毕竟嘛,这是钱钰琨自打结婚后第一次向他们求助。
安丽丽说道:“他不说,我说。”
“丽丽!”钱钰琨瞪了她一眼。
“钰琨实在,离婚后把一半的资产划给了裴音和钱三一,现在工程上遇到了难事,华南城的项目迟迟验收不过,很多业主闹着退款,还有一笔大额银行贷款,说好了还上后再贷出来,结果对方毁约不给了,材料供应商们听说公司资金链吃紧,也开始上门讨债,其中有两家还向法院提出了破产清算的申请。”
“住口!”
钱守中拍着按摩沙发的扶手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