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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常德没想到顾允知真的愿意来,他和顾允知搭档这么久,顾允知还从没有到他家里来过,许常德回到家中亲自下厨,又让保姆去买了几个小菜。
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顾允知带着一瓶窖藏三十年的茅台过来拜访,许常德还束着围裙,整一个家庭妇男的打扮,忙着把顾允知迎了进来,让保姆将刚刚沏好的铁观音送上来。
顾允知对许常德的家庭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许常德的妻子瘫痪在床多年,他唯一的儿子许嘉勇又一直在美国读书,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中。
许常德笑着解下围裙道:“平时我闲着没事总喜欢在家里弄几道菜,过去儿子在的时候常常弄,可自从他去了美国,下厨的机会也少了!”
顾允知笑道:“我只会下面条,煎鸡蛋,比起你,我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父亲!”
许常德道:“顾书记关注的是整个平海,没有精力顾及家里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我这种喜欢庖厨的人做不了什么大事!”
“谦虚!”
两人笑着来到餐厅坐下,许常德打开了那瓶酒,给顾允知倒了一杯,酒香四溢,酒色澄黄,两人都不是好酒之人,举杯碰了碰,许常德道:“欢迎!”
顾允知道:“打扰!”
饮尽了这杯酒,保姆将许常德亲手做的几道菜端了上来,顾允知一一品尝,赞不绝口。
许常德笑道:“顾书记今晚从进门起就一直夸我,该不是想让我给你当专职厨师吧?”
顾允知笑道:“我倒是想,可你许省长岂肯屈尊!”
许常德为他添满酒道:“其实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厨子,那时候家里穷,整天饿肚子,我最羡慕的就是饭店的厨子,时常想,假如我当厨子的话,每道菜我一定要先尝一尝,我就不至于饿肚子了。”
顾允知淡然笑道:“尝尝可以,可是你想当一个好厨子,就必须控制住自己的食欲,菜做得再好,也是人家客人的,都让你吃完了客人吃什么?”
许常德听出顾允知这句话蕴含的意思,他微笑道:“所以我今天再厨房里一直克制着我的食欲,菜的味道再香,我也要等你这个贵客先品尝!”
顾允知笑了起来:“常德同志,治大国若烹小鲜,能够掌控庖厨的人,就有治理天下的潜质,你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嘛?”
许常德笑得很谦虚:“在政治上和经验上我还有许多的地方需要向顾书记学习!”
顾允知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常德同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五十六岁了吧?”
许常德点点头,不明白顾允知为何会突然提起他的年龄问题。
顾允知道:“这个年龄正是政治上最为成熟的时候,国家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能够走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
许常德道:“老了,在江城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可是来到东江,看到这么多年富力强的干部,感觉到我的思维已经跟不上改革发展的节奏,不服老是不行了。”许常德当初能够从梁天正、赵季廷一帮竞争对手中胜出,他的关系和人脉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顾允知笑道:“我马上六十四岁了,可还是没觉着自己老,你是不是暗示我老了?”
许常德笑道:“顾书记,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自己!我血压高、心脏病,这样的身板儿不知什么时候就去见马克思了!”
顾允知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生理上的衰老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这些干部,为了延缓这种衰老,就需要不停的学习,不停的去接受新鲜的事物,这两年我常常在反思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有很多事情,我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许常德深有同感道:“如果时光能够倒退,我想我也会做得更好!”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假如上天给他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犯那些政治上低级的错误,过去曾经让他心动不已的诱惑,现在看来根本是不值得的,尤其是当他意识到那些事情有可能带给他的后果。江城市长黎国正的落马,对许常德的打击和震撼是巨大的,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正在悄然毁掉他的仕途,他想要挽回这一切,尽一切努力挽回,可结果却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顾允知道:“我在平海这些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平海北部的经济发展起来,缩短平海南北部的差距。”
许常德道:“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一直在江城担任市委书记,没有让江城这个平海北部的龙头城市发挥区域性优势,带动周边的经济发展!”
顾允知道:“改革是个不断摸索不断学习的过程,我们在领导改革不断深化的时候,我们的固有思维很多时候又会影响到改革的进程,和那些年轻的干部想比,我越来越感觉到压力,生怕我的错误判断会给党,给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许常德道:“顾书记,您做得已经很好了!”他用公筷帮助顾允知夹了一个猪蹄,许常德的厨艺真的很好,猪蹄烧得恰到火候,顾允知吃完方才道:“你应该发现,最近我提拔了一批年轻干部。”
许常德点了点头道:“这也正符合我党的干部政策,干部队伍一定要年轻化!”
顾允知笑道:“说起来秦清还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看来你还是颇具慧眼!”
许常德微笑道:“秦清受过高等教育,做事冷静,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在担任江城团市委书记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超强的工作能力,所以我才会把春阳县放心的交给她,事实证明她的确担得起这个重任!”
顾允知道:“党培养一个干部是长期的过程,正如你做菜一样,有些菜必须要文火慢炖,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出一道成功的菜肴。”
许常德笑道:“我开始不相信顾书记刚才的话了!”
顾允知望着许常德。
许常德解释道:“你说你不会做菜,可我听着却感觉到您已经有了大师级的境界!”
顾允知并没有说谎,他并非是一个好的厨师,可是他却当得起大师的称号,他是管理大师,也是玩弄政治的大师。治大国如烹小鲜,有多少人因为忍受不了小鲜的诱惑,进而一步步滑向深渊。自从春阳县委书记杨守义死后,顾允知就没有放弃过对现任省长许常德的调查,拿下一个省部级干部,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顾允知一直让知情人严守秘密,不要将杨守义死前的那番话泄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杨守义被人毒杀,有最大嫌疑的省纪委工作组组长,省纪委副书记侯宝柱也在当天离奇的出了车祸,这一系列的事情由不得人不去多想,假如这一切都拥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那么平海省内的这个隐形利益联盟将会震惊国内政坛。
张扬在电话中已经表明,他掌握了确实的证据,然而在顾允知一天没有亲眼见到证据之前,他仍然要保持谨慎,不可以轻举妄动。
顾允知离开宁静路2号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许常德拿了雨伞想要送他,顾允知谢绝了他的好意,走到门外,发现女儿顾佳彤已经来到门外等他,一种难言的温暖涌起在顾允知的心头,他走到女儿的伞下,接过雨伞,护着女儿向不远处的家走去。
“顾书记走好!”许常德挥手道别。
顾允知转身挥了挥手,拥着女儿已经走入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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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在这个雨夜却坐在出租车内,为了尽可能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他选择租车前往东江,这场雨下的很大,司机不停抱怨着这鬼天气,车速只能维持在六十左右,照这样的速度,抵达东江最早也要明天清晨了。
张扬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国安的训练手册上注明,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根据手机信号追踪机主所在的位置,虽然国内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可张扬并不想冒险。许常德当初可以再众目睽睽之下干掉杨守义,足以证明他非同一般的能力,自己在静安处处小心,仍然被他派来的人多次跟踪追杀,许常德的老辣可见一斑。
如果杨守成没有骗他,那么黑塑料袋里装着的证据应该足以让许常德身败名裂,张扬从最初的兴奋冷静了下来,如果说顾允知他们想要对付许常德主要是为公,他们想要将这个腐败分子清除出党的队伍,将他绳之于法,而张扬则是为私,一开始张扬并不知道许常德为何会针对自己,直到春阳县委书记杨守义临死前方才吐露了这个秘密,许常德对他恨之入骨是因为海兰,想起海兰,想起这个自己重生后拥有的第一个女人,张扬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刺痛,自从新年的那个电话之后,海兰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海兰伪装失忆,而后又选择离开了他的生活,根本原因是为了他着想,海兰害怕因为她而让张扬遭到许常德的报复。
张扬从知道海兰的秘密之后,便发誓要干掉许常德,他要让许常德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只有这样,才能给海兰真正的自由,才能把海兰从这个噩梦之中真正解脱出来。
张扬此时并不知道杨守成已经被杀,也不知道他给杨守成的五十万也被人拿走了。张大官人对金钱向来都不怎么敏感,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以后他可以再赚不是?就凭着他这一双妙手,别说是五十万,就是五百万五千万也一样可以轻松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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