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和楚嫣然在张扬的陪同下考察了南林寺景区。所谓的景区如今只是一片初步的雏形,刚刚下过雨,到处都是一片泥泞,古城墙周围低矮的棚户区还没有来得及拆迁,如果只看眼前的这幅景象,谁会有兴趣到这种地方来旅游?然而地宫的发掘,佛祖舍利的出现已经让这片破破烂烂的地方蒙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味道。林秀意识到,围绕地宫,围绕南林寺这片景区将成为平海北部,乃是北原、平海、临东三省最闻名的佛教圣地,这里的投资价值不可估量。
楚嫣然对生意的兴趣并不大,即便是投资郭达亮的饲料厂,也是一时性起的结果,林秀看到的是南林寺景区未来的商业价值,楚嫣然眼里看到的却只有张扬。
在考察之后,张扬把林秀请到了现场工地的指挥部,给林秀泡了杯茶,他知道林秀的决定对投资拥有着关键性的作用,这位财神爷是要伺候好的,楚嫣然那里当然没有问题,可林秀是她的大管家。她的意见对楚嫣然至关重要。林秀笑道:“考古队那边怎么说啊,到底这佛祖舍利有没有找到?”
张扬老老实实回答道:“找到了三个,全都是玉质的仿制品!”
林秀喝了口茶道:“张扬,我有些不明白了,江城市政府既然想在旅游方面做文章,为什么不增大对南林寺的投入,反而要吸引外资投入?”
张扬道:“照李副市长所说,现在江城的财政很困难,许多重工业,老企业面临改制,江城开发区的建设需要大笔的资金,现在政府不能兼顾,所以这南林寺景区只能靠化缘了。”
林秀笑道:“你倒好,在春阳妇幼保健院当了两天书记,硬拉着嫣然投了个医疗美容中心,当招商办副主任,我们嫣然又投了个生猪养殖厂,现在来了江城旅游局,又要拉我们过来投资,你以为嫣然是座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金山啊!”
楚嫣然格格笑了起来。
张扬笑道:“林姨,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们投资的几个项目哪个不在赚钱啊?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了便宜首先想到的就是让你们占,说穿了,我这么做还有点违反党性原则,有点假公济私。你这么一说跟我存心坑你们,用你们的投资捞取政绩似的。”
林秀缓缓落下茶杯道:“你小子也别跟我兜圈子,你能把嫣然给绕乎晕了,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你骗,今天我算把这南林寺景区全部看了一遍,你所谓的景区只不过是一个规划,一个构想,想建起来,没有个三五年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前期投入很大,这三五年内都见不到效益。”
林秀所说的也是事实,张扬并没有表示反对。
林秀又道:“假如这地宫中真的有佛祖舍利,我们的投资应该可以收回,假如没有呢?如果只有三枚仿制品,那么地宫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南林寺景区的吸引力也会大打折扣,我们投资的风险性也会成倍增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赚大钱,您必须得有预见性的眼光!不冒点风险是不可能的。”
林秀笑道:“你说的容易,两个亿啊!我和嫣然在国内所有的资产加上还不到五千万,哪有这么多的钱投入你这个无底洞中来?”
张扬分辩道:“怎么能说是无底洞呢?你应该看到长远的效益!”
楚嫣然帮衬道:“林姨,我看这南林寺景区倒是大有可为。”
林秀道:“就知道你帮着他。我也没说这景区没有发展,不过日后的效益必须建立在佛祖舍利是否存在的基础上,如果佛祖舍利真的存在,我可以利用自己方方面面的关系帮你拉到一定的投资,我估计一个亿应该能够保证,再多就很难了。”
一个亿对张扬来说已经是很理想的结果了,有了这一个亿,景区工程就可以全面启动,他笑道:“只要林姨考虑好了,我随时可以跟你签署书面协议。”
林秀笑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考虑好条件呢。”她向楚嫣然道:“就算决定投资,这件事必须去见一下你外婆,这么大笔的投资,我们都没有这个实力!”
楚嫣然点了点头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过两天我们就去美国!”
林秀看到楚嫣然的样子,知道这小丫头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张扬身上,无论这佛祖舍利是否存在,她已经铁了心要在江城投资了,不然不会想起马上去美国探望她的外婆,她是要说服老太太拿出钱来。林秀心中暗叹,她轻声道:“嫣然,你也看过了景区的初步情况,你有什么初步的打算?难道我们就这么把钱投入里面?等着景区的门票收益分成吗?”
楚嫣然淡淡笑了笑道:“我刚才看了看,我们在江城投资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那就是将纺织厂这块地皮的使用权转让给我们!”
楚嫣然的一句话让张扬和林秀同时吃了一惊,张扬只是吃惊楚嫣然为什么会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林秀吃惊的却是楚嫣然的头脑,小妮子表面上看漫不经心,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盘算,如果南林寺景区真的发展起来。纺织厂的地皮势必随之水涨船高,景区需要配套的商业服务设施,这块地皮显然是最合适的,小妮子看得很远,也很准。在目前南林寺景区筹建伊始的时候,江城市政府急需投资,楚嫣然这么做颇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林秀不由得暗自感叹,嫣然的身上看来遗传了她外婆的商业细胞。
张扬才不在乎楚嫣然提出什么条件呢,只要她们能够愿意投资,自己就达到了招商引资的目的,张扬也不是只为了捞取政绩而忽略楚嫣然切身利益的人,他对南林寺景区的前途还是看好的,他认为只要南林寺风景区顺利建设起来,收回投资是一定的,无非是个时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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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林寺地宫成为江城最热话题的时候,代市长左援朝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张扬是个歪才啊!”在周日午后的家庭聚会中,左援朝如是说。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嫂子蒋心慧停下了搅动咖啡,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一旁的三姐蒋心悦看了看,姐夫田庆龙接口道:“这小子可不是什么歪才,我看是个大能!到哪里都能够搞得风风火火!”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张扬的欣赏。
蒋心悦笑道:“老田,你在我面前夸了他无数遍,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自己儿子都没见你这么夸过!”
蒋心慧将小勺在咖啡杯里搅动的更快。
田庆龙向正在饮茶的左拥军道:“拥军。张扬好像跟你们家晓晴是同学吧?”
左拥军点了点头。
蒋心慧轻轻哼了一声道:“我们家晓晴是本科,他是江城卫校的毕业生,只是凑巧在春阳县人民医院实习,算什么同学啊!”她总觉着姐夫今天说话有些带刺儿,忍不住出言反驳。
左拥军笑道:“也叫同学,实习同学,张扬我也见过,想不到这么一个年轻人居然会比同龄人成熟这么多!”
蒋心慧道:“我见过他,年轻气盛,人品也不怎么好,当初纠缠我们家晓晴来着。如果不是为了躲他,晓晴也不会出国留学!”
左拥军有些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道:“心慧,你胡说什么?”
蒋心慧横了左拥军一眼,把小勺扔在咖啡杯里,起身向远方走去。
蒋心悦看到妹妹显然生气了,起身去追她。
左拥军向田庆龙充满歉意道:“姐夫,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样个样子,向来娇纵惯了!”
左援朝道:“嫂子好像对张扬的意见很大,咦!晓晴跟张扬谈过恋爱吗?我怎么不知道?”
左拥军脸上一热,女儿的事情他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可随着女儿出国留学,这件事他以为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田庆龙怎么想起了这件事,可马上他又想到,今天最先提起张扬的是自己的弟弟,姐夫田庆龙只是帮衬了两句。左拥军道:“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嫂子对他很反感!”
左援朝笑道:“现在年轻人的事情真是管不了了,我们家雯雯才十五岁,整天念叨的都是那些明星,唱得哼得全都是靡靡之音,我这边还没说她一句,那边十句就等着我了。”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田庆龙道:“你这个市长还管不好自己的女儿,说出来谁信?”
左援朝道:“代沟,可能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不一样了。”
田庆龙道:“在感觉年轻人激进的同时,我们何尝也不是逐渐的走入因循保守的怪圈?我们整天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与时俱进,可谁又能真正做到?”
左援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道:“江城面临经济腾飞的新一轮契机,我们必须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
田庆龙已经习惯左援朝这种假大空的说话方式,他把话题引到南林寺的事情上:“对了,最近南林寺地宫的事情传的火热,到底地宫里面有没有佛祖舍利?”
“天晓得?”左援朝摇了摇头道:“现在国家文物局的专家都已经到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在地宫内发现佛骨。”
左拥军对这件事也颇感兴趣,微笑道:“假如地宫中真的有佛骨,那么南林寺就要名扬海内外了。其影响力应该不逊色于法门寺。”
左援朝笑道:“江城是一座重工业城市,单凭一个项目就想彻底扭转城市的形象很不现实,江城旅游业的基础很薄弱,绿色经济的确很吸引眼球,可是实际上的效益呢?放着过去多年的基础和成功经验全盘否定,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件无法预估的事情上,我看有点不着调!”左援朝的这番话显然是针对李长宇大力提倡绿色经济,发展江城旅游的举措而言。
田庆龙道:“我倒觉着发展旅游是一个新的思路,现在春阳的清台山在搞开发,力度很大,江城的南林寺如果真能搞起来,就形成了旅游一条龙,连带效应和长期影响不可忽视。”
左援朝微笑道:“工农业才是江城发展之根本,想要把一个老工业基地短时间内转变成旅游城市,根本就是哗众取宠不切实际!”他又解释道:“我并不是反对在江城搞旅游,凡事都要分清主次,零食再好吃总不能代替大米饭和馒头。”
田庆龙笑道:“老喽,我这个年纪什么东西都得少吃,吃多一点点就消化不良!”
左援朝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还没有停歇,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左援朝无奈的摇了摇头,与此同时田庆龙和左拥军的手机也响了。
三人几乎同时拿起电话走到一旁,接完电话,脸色都同时一变,电话的内容是一样的,正在双规期的原春阳县县委书记杨守义午饭后突然昏迷不醒,现在已经送往省人民医院抢救。
左援朝和田庆龙都是江城市委常委,他们接到通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左拥军之所以得到通知是因为他是省人民医院的院长,涉及到救人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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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市的常委坐在小会议室中,一个个脸色凝重,市委书记洪伟基不停的抽烟,国字脸绷得很紧,所有人都看出洪伟基的情绪恶劣到了极点,他正在酝酿,自从他担任江城市委书记之后,可以说就没有素净过,先是清台山资金案,李长宇、秦清先后被双规,然后是冯爱莲贪污案,进而牵出市长黎国正这条大鱼,期间还发生了秦清被绑架案,这一连串的事件已经让洪伟基接应不暇,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虽然每件事都和洪伟基的关系不大,可他身为江城市的第一领导人,毫无疑问会给上级留下管理不力,庸碌无能的印象。
洪伟基将烟蒂狠狠在烟灰缸中摁灭,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必须把这件事查清楚!”
代市长左援朝道:“医院初步认定是一起中毒事件,现在杨守义还在抢救中,负责他饮食的相关人员都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初步讯问并没有什么结果。”
洪伟基怒吼道:“要不惜一切代价挽救杨守义的生命!”包括洪伟基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这次杨守义的中毒不是一次普通的食物中毒,而是蓄意投毒,那么其背后一定隐瞒着极大的秘密,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这个人的能力很强,而且杨守义肯定掌握着对他不利的证据。
人大主任赵祥林道:“咱们江城真是祸事不断!究竟是什么人对杨守义这样仇恨,一心想要杀他而后快呢?”
洪伟基不禁皱了皱眉头道:“现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们先不要忙着做出判断!”他重新摸出一支香烟点燃:“我让长宇同志去医院指挥抢救了,希望能够听到好消息!”
左援朝的内心中掠过一丝不快,洪伟基利用李长宇制衡自己的目的是极其明确的,这让他很不爽,成为江城代市长之后,左援朝并没有马上拿出亮眼的成绩单,随着李长宇双规的解除,这个昔日低调的对手,忽然变得高调而主动,在政治上大打绿色经济牌,而上天似乎也在眷顾着他,南林寺地宫的发现让他的旅游牌获得了一个强有力的得分点,也证实了他对江城未来发展的前瞻性,左援朝开始产生了危机感。他现在还是代市长,也就是说在把这个代字去掉之前,还存在着很多的不确定因素,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绝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他无法承受失败。
李长宇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中毒科主任办公室内,听取了院长左拥军、中毒科主任刘永祥和各位专家的汇报,杨守义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所中的毒十分奇怪,虽然已经及时洗胃灌肠,并进行了胃内容物鉴定,可仍然无法确定他所中的是什么毒素。
中毒科主任刘永祥道:“病人的病程发展很快,来医院之前就出现了局部组织损害,血管损伤,溶血,弥漫性血管内凝血,来到医院后经过初步检查,已经发生了肺,心,肾及神经病变。出现水肿,低白蛋白血症和血液浓缩。因为不清楚毒素的性质,我们只能采用对症疗法。”
李长宇低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刘永祥摇了摇头道:“专家组讨论过许多次,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我们无法对病人所中的毒素做出判断,没有有效地解毒措施。”
“他还能活多久?”
“根据病情发展的速度,我看很快病人就会出现休克,低血压和乳酸性酸血症,有效循环血容量的下降会导致心脏和肾脏衰竭,最终导致全身各系统的衰竭而死亡!”
李长宇并不明白这些专业性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头,再次问道:“他究竟能活多久?”
刘永祥向院长左拥军看了一眼,这才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看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李长宇倒吸了一口冷气,内心感到失落的同时又感到莫名的愤怒,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深入到双规现场,对杨守义下手,根据目前了解的情况,杨守义是在吃完午饭后发病的,也就是说从厨师到送饭人员都有嫌疑,公安系统已经介入并展开调查,不过据李长宇了解到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承认自己和杨守义的中毒事件有关。他有些不甘心道:“真的没办法?”
刘永祥摇了摇头。
“病人还有意识吗?他的头脑还清醒吗?”
刘永祥叹了口气道:“深度昏迷,我们尝试过许多方法都没有办法让他醒来!”
李长宇真正在乎的并不是杨守义的性命,他所关心的是杨守义知道什么?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害他?他的手里究竟握了一些怎样的把柄?就在李长宇几近放弃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张扬,当初自己马上风的时候是他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挽救了回来,大嫂的偏头疼也是让他给针好的,张扬的医术之高超毋庸置疑,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这些专家全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让他来尝试一下也许会有转机!
李长宇对这件事的处理必须慎重,他过去是春阳县委书记,和杨守义之间素来不睦,可杨守义的中毒事件让事情变得非常敏感,他让张扬过来,必须做到毫无破绽,不可以让别人怀疑到他的动机,就在李长宇内心犹豫不决的时候,平海省省委书记顾允知打来了电话。
这个电话对李长宇来说是相当及时的,他走到外面僻静的地方,将目前杨守义的情况向顾允知简略汇报了一下,顾允知表现出少有的愤怒,他大声道:“不计一切代价挽救杨守义的生命!”
李长宇颇为无奈道:“专家组已经没有办法了!”
顾允知接下来的话让李长宇感到大吃一惊:“让张扬试试看!”
李长宇并不知道张扬救治顾养养的事情,顾允知等少数的几个知情人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正是因为这件事,张扬才得以和顾家如此亲近,顾允知对张扬神乎其技的医术是亲眼目睹的,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