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说回来,婚姻这种大事,自古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现在已经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形式上也依然尊崇传统,从来都是男方上门提亲,哪里有女方家先上门的道理,如果真的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就显得我家这边太不识礼数了。
所以表面上来看,是张晓微父母中秋想过来看一看我家,但实际上,是在追问我家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催促尽早见面坐下来谈。
这才是问题根本所在。
要不怎么说我们这代人明明已经老大不小,可在父母长辈眼里,却仍然还没长大,对于礼数这方面,所知实在太少了,做什么都直来直去懵懵懂懂的,在父母眼里可不就还是孩子么?一听到小媳妇想来家过中秋,我就乐呵呵傻乎乎的一口答应,压根没往深处想,要不是有老爸老妈顶着,完全我自己做主,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听张晓微说到她爸妈想过来看看的时候,老爸老妈就知道,这是未来的亲家发出了催促的信号,我们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该给人姑娘一个交待了。
但眼下这个情况,我却一直住在阴森恐怖的阴山上,有家都不能回,就更别说登张晓微父母家的门,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了。
这样是老爸老妈真正为难的地方。他们自然希望我和张晓微能早点定下来,早点让他们抱上孙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事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定下来了,但如今我仍然还在山上待着,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所以他们也别无他法。
毕竟老头子对我一家恩重如山,没有他,老爸老妈十几年前就已经失去我这个儿子了,怎么也要尊重他对于我的安排。
如今张晓微爸妈,已经明确发出催促的信号,本来让女方家等不及主动问起,就已经失了礼数,要是明明已经知道了人家的心意,还拖着不上门去赔礼的话,就更加说不过去。所以老妈此时和我说起,打算就是想让我继续待在山上,不要因此让老头子感到失望,而他们则在中秋之前,请几个做伴去张晓微家赔礼,把事情初步定下来。
虽然见不到我这个“准女婿”也同样说不过去,但这个时候,老爸老妈也只能这么办,到时尽量恳请张晓微爸妈谅解了,等我结束在山上的苦修后,再第一时间和张晓微一起回她家去道歉。
但对于此,老头子却有不同的看法。
于是等老妈把事情说完后,他说:“用不着这样,既然现在时兴女婿一起上门提亲,让亲家看,那就不能不去,别让人家挑礼。继承恩师衣钵重要,但婚姻终身大事也不是小事,反正已经在山上住了大半年了,也不缺来来回回这几天,等回家了我找镇岳商量一下就是,老伙计是识礼数的人,他肯定会答应,到时定下来了,小念就跟着一起去,不是多大的事。
老妈微微一怔,看了看爷爷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她自然很希望我到时候能一起去,和老爸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事去找老头子商量。之所以最后没去,主要是因为他们是晚辈,知道以老头子的脾性,一旦他们开口,肯定会笑呵呵的答应,但心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就完全说不好了。他们敬重老头子,不想让他在家里感觉到不自在,不想让他因为这事心里有什么想法,所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如果是爷爷去私下说,就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爷爷和老头子是同一辈人,这大半年同吃同睡,几乎走哪都一起形影不离,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所以由爷爷私底下和老头子商量,让他同意我下山去张晓微家几天,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
听着他们为我的终身大事绞尽脑汁,我不由轻轻地笑了,心里就和旁边的水渠一样,仿佛有一股柔和的水在流淌,同时经过这大半年下来,已经沉寂下去了许多的诸多情感,也因为这阵流水到来而泛起了波澜,就像注入了一池平静秋水里。
既然是我自己的大事,到时候又怎能少得了我,就算小媳妇爸妈和她不会介意,我自己心理上也会过意不去。把省城的摊子一丢给她就是大半年,怎么也不能让她在两个家庭初次碰面的“历史性时刻”到来时感到失落了。
于是笑了笑后,我轻声说:“没事,妈你不用再为我的事忧心,爷爷也不用再去找我师父商量,到时我回家和你们一起去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正在说话的爷爷和老妈,不由同时收住了声,有些愣愣地看向我。
“念念,你说的这叫啥话呢,怎么能不和你师父他老人家商量。”过了好几秒钟,老妈才反应过来,然后眼神有些异样地看着我。
“放心吧,没事的,我这么说并不是还在和他怄气,是现在还没必要和他说这事。”老妈他们自然不知道,其实要不要下山,并不是取决于老头子同不同意,而是取决于我自己,不过反正也没多久了,用不着再和他们解释这些。
这话一听,老妈看我的表情,顿时更加不解了。
“念念,今天已经初三了,十来天时间就是一晃眼的事情,你不要以为小薇家,是说去就去那么简单,得早点定下来,争取十五之前去了回来才行,所以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你爸今天去工地把事情安排好了,明天就要开始准备,定过去的时间。”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时间已经有点紧了,不过你们就相信我吧,真的没什么事,也用不着去找我师父商量,打扰他老人家的心境,总之我保证到时候,一定能和你们一起去晓薇家就行,相信我。”看老妈仍然还是不放心,生怕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只好笑着保证。
这时候,我其实很难解释得清楚其中缘由,因为我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状态,与其这时候费心去解释,还不如到时直接让他们看结果。
和下山的事情比起来,已经被侯三平这个用心险恶的老鬼,彻底煽动绑架起来的近两百个阴魂,才是更迫切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尽管还是完全无法放心,但看我说得信誓旦旦,成竹在胸,老妈顿时也不好再说太多了,毕竟我现在才是最不应该受太多打扰的人。于是让他们一切跟着计划好的安排,不用去找老头子商量,也不用担心我这边什么,到时一定能跟着一起去张晓微家后,便让老妈和爷爷先回家了。
当然,我也没有再急着回阴森刮骨的草屋,而是将大黄狗留了下来,大半年来第一次,带着它沿着附近的田埂,漫不经心的逛了一大圈,直到烈阳开始往西边垂落,让欢欢自己回家,看着它边走边回头,一直到山下过了桥,开始撒开腿往家的方向跑后,才慢悠悠地往山湾里走去。
在众鬼阴气森森的注视下,回到草屋在祖师爷铜像面前后,没有再进入冥想,让自己保持完全清醒的状态,静静地等到天开始黑下来,草屋里已经快什么都看不见,才起身从床底下找出油瓶,和那盏比我还大的油灯,抽出灯芯倒上油后,又找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打火机点上。
看着手里险些怎么弄都打不燃的火机,这才想起,自从将上山时兜里揣着的那包烟抽完后,我就没有再抽过烟,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把自从高中就开始抽起的烟给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