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只是这一点,也已经够叫人难受的了,更何况事实俨然已经很明显,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恶化下去,不会有任何缓解。因为老头子不会再来山上,我的笔墨纸砚也都全部收回了家,不能再画图将阴气驱散。
我需要在这越来越阴森的地方待着,直到有能力解决这里的问题。
事还是这么个事,没有改变,但心态却已经彻底转变,不再是老头子要求我这么做,而是我自己要这么做。
于是从这一天起,我重新回到了祖师爷铜像面前的草垫子上,将每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这里,去床上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尽管还是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画灵人必不可少的那一股“气”,但内心却也开始定了下来,不再感到迷茫。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现在之所以看不到前路,并非我天资过于愚钝,也不是老头子不愿意告诉我,而是我自己还没有去到山前而已,只要有朝一日累积够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随着内心开始坚定下来,草屋里愈渐浓郁的寒气,自然也不会再成为我的阻碍。虽然每一天的每分每秒都在增加,但在十二元辰将绝大部分阴气阻隔在外的前提下,我的适应力也同样一直在增强,感官上确实不大舒服,每到阴气最重的子时,就跟被包在冰块中一样,但也始终没有真正出问题。
至于在祖师爷铜像面前打坐冥想时,偶尔会经历的,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场景,我也已经渐渐习惯。
直到有一天清晨,从完全忘我的状态中醒过来,发现身后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转过头往外一看,只见草屋进门处,不知何时闯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才屋外透进来的熹微晨曦下,这人看起来也有些模糊,仿佛和空气是一体的。
在我转头望来这瞬间,中年男人黝黑但又透着苍白的脸微微变了一下,然后退出了草屋。
而我也没有起身追出去,因为我很清楚看到的是什么。
早在起初发现这里,变成一片聚阴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要是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最多个把月时间,这里就会变成“生命禁区”,任何活物进来,都会难以抵挡这里的阴森,同时这地方愈发浓郁的阴气,也会将一定范围内出没的游魂野鬼吸引过来。虽说随着处在最中心,宛如阵眼一样的廖玉婷尸身迁走后,一定程度上能缓解一些,但效果也极为有限。
如今距离我经过反省,重新振作起来,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天,再加上那浑浑噩噩的二十天,及独自在山上待的那几天,这地方已经将近五十天没有驱散过阴气了,所以那些东西,也该被吸引过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身怀十二元辰的大活人,和祖师爷铜像一直待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的话,这一天早就已经到来。
没有想着要如何去对付这个“不速之客”,因为我知道,这就是一个逗留阳间,没办法再进入轮回的游魂野鬼,被这里的阴气吸引了过来而已,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再说这也只是第一个,绝非最后一个,我并不想分太多心思来弄这些事,所以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前提下,和这些被吸引过来的阴魂“和平共处”,就成了必要的事。
当然说是这么说,我也不能因此就真的完全掉以轻心,于是这天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特意将情况和老妈说了一下,叮嘱她或者老爸,以后送饭的时候,千万不要太靠近山湾范围,要是刮风下雨天色不好的话,就干脆不要来送了,反正我现在肠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又不用做什么体力劳动,就算一天不吃问题也不大,此外回去也给村里人转告一下,没事的话最好不要靠近这一片。
既然第一个阴魂被吸引了过来,往后这地方的游魂野鬼,就只会越来越多,其中出现心性狠毒的也在所难免,所以自然要谨慎一些。虽然老妈身上有碧霞元君元灵护佑,但也不见得就百分百安全。
目送老妈走远,直到完全下了山,重新出现在田坝里,一点点去到河坝后,我才转身,沿着水渠往山湾里走去。
来到草屋下方,只见凌晨时候闯进来的那个中年男鬼,不知何时又从哪冒了出来,站在右手边的草坡上看着我。
没有理会这第一个到来的家伙,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从山湾里看去,原本只是满天铺着一层白云的天空,竟显得阴沉一片,仿佛要下大雨一样后,才低下头跨过水渠往上爬,来到草屋外面,刚好从中年男鬼脚下走过。
将近五十天下来,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极阴之地,就算大白天,阳气也很难再渗透进来,更别说压制阴气,所以阴秽之物在这里,已经不用再害怕头顶上的青天白日。
“你想把这里当成容身之所,长期待在这里我不反对,也不会对付你,但有两点希望你记住:一、不要出去在附近害人。二、不要再擅自闯进我屋子,更不要趁我没注意的时候,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否则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希望你好自为之。”进门的时候,我头也没回的淡淡说道,然后直接进了草屋里,也不管这中年男鬼有没有听进去。
反正待在这里的条件我已经说出来,要不要遵守,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随后的事实也证明,我说话还是有几分震慑力的,自我将底线说出来,直到这地方重新恢复正常,不得不离去,这位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客人”,都始终没有擅自靠近过草屋,更没有出去害过人,还对我或多或少形成过一些帮助。
而在这期间里,从各个地方被吸引到这里来的游魂野鬼也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天都有增加。刚开始我还不怎么在意,依然每天只专注于我自己的事情,与这些貌相各异,形态各异的“客人”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到有一天,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我才赫然意识到,这说大不大,说不的地方引来的游魂野鬼,已经多到了不得不正视的地步,草屋已经完全被阴魂包围了起来。
而这时,除了山湾里变化依然不大,别的地方都已经是草绿花开,遍地葱郁,满山田野里栽种下去的稻谷,也已经开始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