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我和张晓微走近这间老病房的瞬间,病床上似乎在昏睡的罗文信,也轻轻睁开了浑浊暗淡的眼睛,看到我走进来,眼里并无意外,显然已经提前知道我会过来。
“念来了,随便坐吧。”病房里的灯光,虽然要比外面过道亮一些,但也将神色萎靡的罗文信的脸,照得更显苍白了,说话也透着一股有气无力萎靡不堪的味道,再加上那一头灰白的发,完全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
而这之前,即便是被萧清荷打伤的那次,他也更多只是显得虚弱不振,并没有给人多少他已经老了的感觉。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老了,比大他十来岁的老头子,都要更加显得苍老许多。
只是看到他这瞬间,我就知道,以前的罗文信已经完全成为过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罗……罗叔?你这是……怎么在这?”好片刻,才从见到他,以及见到他变得苍老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走到床枕头边问。
“先坐吧,不要站着了,来了就好……你也坐。”罗文信并未回答,气若游丝的说着同时,看了我旁边的张晓微一眼,然后将被子里的唯一的左手摘出来,挣扎着就想靠起来。
见状,我连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把枕头垫高让他靠好后,才将旁边方桌下的两张老式简易木椅拉出来,给了张晓微一张,自己也挨着床沿坐下。
“罗叔,这到底是怎么了,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一会,才将心里的诸多情绪平息下来,看着罗文信心的问。
“也没什么,总之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好。”罗文信轻轻一声叹息,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找不到的时候心里千头万绪,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真当看见了,一时间却不知道究竟从什么地方问起的好,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想了好一会也还是不知道该问什么,只好从目前已经看到的地方问起。
“罗叔,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吗?是……谁伤的你?”说着没忍住,往已经空空如也的袖管望了一眼,正和当时看到的断臂一模一样,他的左手已经整个齐肩断掉了,缠着纱布的右耳位置也完全是平的,耳廓已经不见。
“没谁伤我,是我自己把手砍掉的。”罗文信看了我一眼后说。
自己砍掉的?自残?我不禁愣了愣。
想过很多种答案,甚至就连是老头子,或者老头子让袁金柱断罗文信一臂这种可能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过,是他自己砍掉整只左手和右耳的可能。
但尽管觉得这个回答,无法使我相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追问,或者说该不该追问下去。
这始终是一个完全不对的场合,除了罗文信这个当事人和我,后面还有好些个警察,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深谈的地方。毕竟在这之前,我连他是生是死都完全不知道,更别说他是如何落入警方手里,又是如何回答警方的盘问的了。
“嗯,就是我自己砍掉的,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和你解释吧。”看出我眼底的疑问,罗文信又再次确认道。
既然他明显有,在警方面前回避这些问题的意思,那我也确实不能再问太多了,于是想了一会后,又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罗叔,袁金柱是和你们一起离开的吗?”
罗文信轻轻点了点头。
确认这一点,我顿时就放心了不少。无论罗文信是怎么落到警方手里的,老头子目前又在什么地方,只要有袁金柱这个烂人跟着,我相信局势就不会太坏。
罗文信在警方手里,而且警方明显有封锁这个消息的意图,天知道在我到处找老头子的同时,警方是否也在追查他的下落,关键是离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完全是个谜,所以尽管心里心急,有关老头子的问题也一个都不能再问了。
忍着一肚子的问题,没话找话的问了他一些身体情况,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后,老态毕现,行将就木一般的罗文信累了,眼皮不自觉闭上,又勉力睁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于是扶着他重新躺下,等他昏睡过去后,我和张晓微便起身走出病房。
待先前开门的警察,轻轻将门又锁上后,黄青峰笑着问我:“兄弟,怎么样?我就说用来和你交换的东西,绝对是你很想知道的,这下你总该相信,也能在这地方待得踏实了吧?”
随着在警方这完全不知道位置,也没看到任何铭牌信息的所谓医院看到罗文信,我顿时一下子又开始觉得事情不简单起来,也愈发搞不懂黄青峰做这些的用意,所以对这个人的戒心一下子又提升了不少,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行了,时间不早了,病人需要休息,我看二位干柴……看二位也挺疲倦的,显然也迫切需要休息,就先到我们免费为你们提供的总统套房去参观参观吧,我带你们过去。”黄青峰显然并不在乎我什么态度,只要我能老老实实接受警方安排就行,或者说我此时表现出来的疑惑、戒备,正好合他的心意,甚至有心情说起了玩笑话。
为我们安排的房间,就在这栋木制吊顶,老式旅行社一样的大瓦房里,铁门进来几米后,通道便一分为二,罗文信的病房在直行最里面左手边,而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则在右边通道尽头的左手边,环境非常幽闭,尽管门边有一扇窗户,但由于被对面房间完全挡住了光线的原因,只要对面门不开,即便大白天也会非常暗。
通道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节能灯,也由于老化变得非常暗,呈现出一种略微令人发慌的阴冷苍白,加上所有房间显然很少住人,严重缺少人气,因此无形中更是又加深了这种感觉,如同鬼屋一样。
打开漆皮有些斑驳的门,房间大陈设和罗文信的那间大致雷同,只是靠墙角的地方多了一个衣柜,床头的桌子也变成了棕褐色的床头柜,靠门窗这面贴墙放着一张长木桌,一把木椅,窗帘放下来,也只是刚好能把窗户遮住。
而另一边,则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绝对不会有第二扇窗户了。
房间很狭阴暗,只要进来四五个人,就会有无地下脚的感觉,好在并不潮湿,也还算整洁,说不好是旅馆酒店专用,还是医院专用床单被套白得甚至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