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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绝笔信(第2 / 2页)

“因为你要的人已经死了,不能自己走了。”

说完这句话,老村长就没有再理会当场愣住的廖尚洲,径直转身离开。

“白蛇冲”在潘家院后面大山西面的山坳里,植被茂密幽深,因据说大概是在百多年前,几个老猎户,在这里看到一条大腿粗,长着红冠的大白蛇而得名,直到近十年,都还有人说曾见过那条蛇。而发现潘光海尸体的地方,其实也并非冲里面,而是在靠潘家院这面的大山林边缘,一个植被相对稀少一些的山坡上,底下十来米,就是一条经常有人走的山路。

在潘光海尸体的位置处,透过树林往外看,百来米外的一片荒地下方,就是潘廖两家重新为廖玉婷选定的墓地。

说起来,在潘家的人到处找潘光海的时候,下面山路就先后有好几拨人走过,甚至据说有人,早上还从潘光海尸体旁边几米的地方走了过去,只是那个人也没想到,潘光海当时就在几米外,刚好被一棵老松,和一丛灌木挡住了视线的一片空地上。

即便后面迫于压力,老村长加派人带猎狗进山找,去的人也只是习惯性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深山里面,从而忽略掉了这个地方。

直到铩羽而归,从下面山路走过时,有一个人肚子痛,跑到树林里方便,狗也跟进来在附近转悠,突然爆发一阵狂叫,人们才得以,在这里发现潘光海的尸体。

在我们往这里赶来的路上,潘光海死亡的消息,也已经快速地蔓延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先后赶来了这里。

其中便有潘光海长期病痛缠身的母亲。

我们到来的时候,潘光海母亲正坐在他尸体旁边的地上,两只手拖着下巴,看着他一阵叹气,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也不知道是还未从儿子突然死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还是伤心劲已经过了。

尸体双腿并拢屈起,左肩着地侧躺,嘴角挂着一丝涎液,右边脸颊压在一滩呕吐物上,头发上也沾着不少,旁边一米多外,平躺着一个墨绿色的农药瓶子,和一把刀尖上沾着些许血迹的镰刀,两三平米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挣扎过的痕迹。

再仔细看,潘光海满是呕吐物,鸡窝似的头发根里,还隐藏着两团血迹,血迹中央,有两条不显眼的伤口,初步看起来,十有**便是那把镰刀造成的。

喝药自杀?那脑袋上的两条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和先于到来的人,以及最先发现潘光海尸体的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得知在现场发现的,还有一个数学作业本,和一只圆珠笔。

作业本已经只剩数页,除了第一页极为潦草地,写着潘光海最终遗言以外,其余都是空白的。

“我有罪,因为想结婚,不想再打光棍,就对玉停(婷)下古(蛊),害死了她,也害死了我和她的娃娃,我死有余姑(辜),所以我不配再活在世界上,我该下地狱。”

“妈,你不要难过,我已经想通了,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每一天都要在悔恨自责中渡过,害那么多人担惊受怕,还害死了两个人,白天不敢见人,怕大家见了我就要怕我,晚上也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两个人来要我陪(赔)命,这样活着太累了,与其苟且偷生的活着,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也好向玉停(婷)和我们的娃娃赔罪。所以妈,请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就让我好好的去见玉停(婷)吧,因为我实在没有脸再活下去,活着也实在太累了,对不起,请原谅儿子这么多年自私也不孝,原谅我今后无法再向你尽孝了。”

“向自从玉停死后,所有帮过我大忙,也被我害得不轻的人赔罪。尤其是三爷,大爷、大伯、三叔、满叔、光强哥、光武哥、黑狗和银生……人实在太多了,请原谅我不能一个个都写下来,忠(衷)心的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帮忙,玉停嫁进来和死后的事情,就根本盘不下来,所以非常感谢你们,同时也再次向你们赔罪,因为又要麻烦你们大家一次了,从今往后,也请大家照顾着我妈一些,光海来世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还有岳父岳母,虽然你们从来都没有认同我,但这一次,请允许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的女儿,我不sh(奢)求你们原谅,只是想请求你们在我死后,不要再为难我妈和大家了,玉婷是被我害死的,和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关系,求你们不要再为难他们。”

“最后,我想请求你们,同意把我和玉停埋在一起,我听说这样,下辈子我就还能和玉停在一起,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会好好的对待她,绝对不会再像这辈子这样。所以,请你们能同意我最后的请求,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就请同意把我埋在玉停旁边,让我可以永远的保护她……”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我的肚子很痛,已经支持不住了,所以,就到这里为止吧,再次忠(衷)心的向大家说对不起,同时也说声谢谢。”

“最后还有就是,在我睡的枕头下面,有一张卡,里面有六万元钱,密码是玉停的生日9705,请你们帮忙取出来了转交给我妈。这钱是我决定要走这条路后,从上借来的,没打算还,也根本还不上了,请你们不要告诉她钱的来路,就说是我偷偷存下的,这笔钱就留给我妈以后养病吃药用,不要再花在我的身上。”

“至于一次次帮我大忙的家人们,反正已经欠了你们太多,再也还不上,就干脆多欠一点,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吧。不用为我办丧事,也用不着棺材墓碑这些东西,就在今天和玉停一起下葬就行,如果她父母同意,就用一张席子果(裹)了,把我埋在她的棺材边,如果不同意的话,就把我埋在旁边不是太远就行。”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我肚子已经非常痛,实在拿不动笔了,也担心越写越舍不得,所以,就到这里为止吧。永别了,妈妈,永别了,家人们……”

“潘光海,绝笔。”

写到后面,笔画已经极度歪歪扭扭,很多地方也已经很难再组成一个字,足见当时,这个自寻短见的男人,已经完全毒发,处在极大的痛苦当中,完全靠着可能是他这一辈子,迸发出来的最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把遗书写完。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对潘光海之前的那些行径深感不齿,但这一刻,对他这个人种种不好的印象,也随着他的死而开始烟消云散。

既然他因为这事,让自己走上绝路,就足够说明,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认识得很清楚,远非那种三观已经扭曲,无论做了什么,都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觉得自己并未做错,甚至反而觉得自己挺正义,义正辞严指责他人的变态。

虽然无论从道德,还是法律层面上来说,他都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但如今这世道,又有几个人没做过,多少违背良心道德的事,真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呢?

所以,说到底,潘光海和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也没多大两样,区别不过是在于,我们因为私心做过的事可以挽回,或者未曾被人察觉,而他做的,却是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罢了。

既然他用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那么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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