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说,同不同意开棺都还是其次,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会一气之下,把潘光海当场弄成残废。
廖尚洲一家,对潘光海本来就已经恨之入骨,如果再知道,女儿的死因,与潘光海下蛊有不可推脱的直接关系的话,就完全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得知是最后留下,和死去媳妇说话,我顿时也放心了,往坟墓方向看了看,听那儿确实有窸窸窣窣、模糊不清的话语声传来后,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廖尚洲一家身上。
每个人的眼眶都有些红肿,尤其廖玉婷母亲,更是肿得有些吓人,脸色说不出的苍白无神,身子也还在时不时的,跟着鼻息一起抽抽着,显然情绪经历过极大的波动,得两个儿子扶着才能站稳。
看她情况不大乐观,回去必然会病一场,我想了想后,就对廖尚洲道:“既然是留下他一个人说话,那要不我先送你们回去,或者换一个地方等怎么样?这里阴气很重,我看伯母身子弱,已经有些撑不住,继续在这里等下去的话,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廖尚洲和两个儿子,还没来得及表态,廖玉婷母亲,就倔强地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要先回去,就要、在这里等着,等玉婷和那个人说完了,我还要有话和玉婷说。”
听着这不容商量的语气,我心里不禁一声叹息。
她悲伤过度,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女儿,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真出问题,于是犹豫了一下后,只好又对她道:“伯母,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阴气很重,我看你已经被阴气侵身了,再不回去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
“你不要胡说八道,有我家玉婷在这里,怎么会不是好地方?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大不了就是死,就让我死在这地方,和玉婷一起去吧。”话还没说话,就被这位倔强的母亲粗暴打断。
我不禁又是一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再接话了。
反应过来,只好又解释道:“伯母,你这话就言重了,如果玉婷听到的话,我想她一定会很伤心的。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这一回去就成永别,也见不到玉婷,等你身体恢复过来后,还是可以再见到她,把你还想说的话说出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一听这并非最后一面,廖玉婷母亲连忙看向我。
弄成现在这样,无论如何,也只有先想办法,劝动这位母亲回去了,不然过后,就不再是生一场病这么简单的问题。
于是看了看她后,我硬着头皮点头道:“是的,反正玉婷的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完全解决的,她不会很快就离开,所以完全还有机会再见她。当然,再见面的前提条件,是你的身体得允许,否则我也不敢再答应……”
“你说话算话吗?”话音刚落,廖玉婷母亲眼里就亮起一阵精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问。
我说,自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伯母你,不过要想让我同意再见玉婷,现在你必须就得先听我的。
“好,那我就相信你,听你的。”见我做出了承诺,廖玉婷母亲顿时也相信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能不能和玉婷说一声?一想到我家姑娘孤零零的在这里,我这个当妈的就心痛,你就行行好……让我、让我和我姑娘说一声,也好让她知道,妈不是、不是一走就永远走了,还会回来看她……”
说到后面,已经再次开始泣不成声,带着浓浓的哀求的味道。
我不禁鼻尖一酸,哪里还忍心拒绝,连忙就答应了。
再次回到坟地,提前发现我们折返回来的廖玉婷潘光海,已经停止了说话,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们。
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重新爬上坟前时,潘光海正蹲坐在廖玉婷面前半米的地上,脑袋深深埋在双膝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极力压低了声音的痛哭着,身体剧烈颤抖,没有抬头看我们。
而廖玉婷的眼里,也染着一层浓烈的哀伤。
“妈妈,爸爸,你们这是……”同样极力地,将眼里那抹浓烈哀伤收起,廖玉婷不解地问。
“婷婷,妈现在要回去了,带我们来看你的这个先生,已经答应还会让妈来看你,所以你好好的在这里,哪也不要去,等妈又来看你好不好?你要乖乖的。”问题还没出口,母亲就用沾满泥泞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丝笑容道。
廖玉婷猛地一怔,极力压制着的哀伤,一下子在眼睛里全部爆发开来,再也抑制不住。
颤抖不定地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两个亲哥,最后又感激地看了看我后,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
刚完全走出山湾,再也看不到坟墓所在的地方,廖玉婷母亲就突然身子一软,幸好两个儿子眼疾手快拉扶住,才没有一头栽倒,摔进下方好几米的水田。
看她完全喘不过气,甚至有些翻起了白眼,我连忙让她两个儿子,把她抱到一个相对干燥一些的地方坐下揉肩捶背顺气,然后叫上廖尚洲一起,就近寻摸起可燃烧的东西起来。
被那样程度的阴气侵蚀了身子,又经历过极大的悲痛,这个母亲终于开始撑不住了。现在别说背着往回赶,就是多动一下怕都要出大问题,怎么也得先把这口气喘过来再说。
在附近一间搭在野外的牛棚顶找来几蓬干草,和一些干柴引燃,烧起大火,手忙脚乱好一阵后,这口气才算缓过来,哇的一声伏在大儿子肩头上哭了起来。
又花了好一会功夫,两个儿子,才勉强将情绪完全崩溃的母亲安抚好些许,背起来重新往回赶。
回到河坝,村长一行人并未离去,而是在空地烧起了几堆火,仍然在这里等,见我们终于回来,得知廖玉婷母亲情况很不乐观,就连忙安排地方给她休息去了。
而我在等他们开始回去后,就掉头准备重新上山。
廖尚洲一家是回来了,可潘光海一个人还在坟地那儿呢,我怎么也得回去接他。
“兄弟,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伴。”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廖尚洲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