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准备往潘家院下面走,往我家那边不远,路基排水沟的一小段堡坎上面,便传来了几声泥土滚动的碎响。
我连忙回头望去,大喝一声是谁!
几秒钟后,只见堡坎上面的土里,亮起了电筒光,接着,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影,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跳到了马路上。
“妈?”我不禁愣住了,反应过来,连忙迈开有些僵硬的步子,往那边走过去。
这身影,我再熟悉不过。
“诶,念念,是我。”见我走近,我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毛雨完全浸湿了,披满了雨珠,在电筒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点点的微光。
再一看,毛线鞋边都是泥,左脚那只还明显在水里泡过,湿漉漉的,裤管也快湿到了膝盖,显然曾一脚踩滑进水田里。
“妈,不是让你回家睡觉,不用担心我么,怎么却在这里?还有这一脚湿漉漉的,是去哪来?”看她光是笑不说话,我赶紧又问。
“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踩到水沟里了,哪也没去来。”见我追问得紧,我妈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说着低下头,抖了抖鞋上裤管上的泥。
这话我会信才怪,根本不用再想,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心里猛地感到一阵酸楚。
把我送出门后,她根本就没有回去,而是悄悄跟在了后面,在目睹我奇怪的飞起来后,还跟着我上了山!
“妈,你这是何苦呢,我都说了,我有朋友保护,不会出任何事,你咋就一点不相信我……”想通怎么回事,我心里不禁一阵堵得慌。
虽然去去来来都有白面书童背,省去了不少时间,但在潘光海媳妇坟前停留的时间,却也已经不短,足够我妈摸黑走个来回,还有富余。
只是,我怎么就一点也没察觉到呢?
就算我注意力,当时都集中在潘光海媳妇身上,但萧清荷和白面书童也都在场啊,阴魂对活人的气息天然敏感,没道理她们也发现不了。
原来,在悄悄跟着我出门,目睹我像风筝一样,随着一阵风飘走后,我妈不放心,还真的跟着后面上了山。
由于生怕被我发现,她有电筒也不敢开,就只好摸着黑走路,所幸农村妇女,早已经走习惯了山路,虽然光线很黑,却也算顺利的去到了地方。
她到的时候,潘光海媳妇,意识已经完全被唤醒,没敢靠近坟地,远远地听了一阵,发现我在说话,而且内容和语气都很平和,着实不像会有事情发生的样子,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她不想被我发现偷偷跟了过去,所以尽管无法完全放心,在觉得我出事的可能性很低后,却也还是心一横,选择了悄悄往回走。
出于担心我随时可能回来,回来路上,她难免有些急,才会不小心一脚滑进了水田里。
回到大路上,还没到家,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呜呜的风声。已经目睹我“飞”过一次的她,知道是我回来了,于是慌不择路地,躲到了路上面的土里蹲了下来。
没想,在听到我要去潘光海家,准备往潘家院下面走,精神放松下来时,却不小心踢动了脚下的几颗石子,导致功亏一篑……
听她“交代”完经过,我心里早已经一片沉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晚上的,一个人摸黑往坟山,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即便大白天也没人敢接近的潘家坟山上走,这过程想想都让人心悸。
毫无疑问,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即便不会再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但光是我妈抹黑上山这个行为,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恐怖。
要知道,这一路并不好走,万一一脚踩滑,摔倒在什么地方,而我也没能发现的话……
可我能怪我妈不听话,都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还要一意孤行吗?
显然不能。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让他们太过担忧了。
“妈……一个人大晚上,去那样一个无人敢去的地方,你就没觉得怕么?”想说的太多,以至于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只好脱掉外套,强行罩在我妈的身上,吃力的蹲下身,为她清理裤腿鞋袜上的污泥。
“哈儿子,妈知道你就在那里,所以有什么好怕的。你别怪妈没事找事,尽添麻烦就好,你和你朋友去的时候说的话,妈都听到了,也知道你会很安全,可妈就是不放心,硬要看一眼心里才踏实。”我妈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任由我用手抹去她裤管上的泥,擦擦手上的泥星后,摸着我头发笑道。
“那你现在已经看到了,总该相信你儿子不是在吹牛了吧?”我不禁苦笑。
说话间,裤管和毛线鞋的泥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起身道:“走,我们回家吧,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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