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面书童离去后,我看向萧清荷,邀她和我们一起回去。
萧清荷笑着点头,而后转身,看向潘光海媳妇坟头,说道:“想必形势你已经看到了,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如果还想你的孩子有来生,不想一起被打散,就好好在这里,等我再来找你,哪都不要再去,更别再有伤人之举,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沉默片刻后,笑容重新绽开,转身和我们一起往山下走去。
由于在泥水浆里泡过,我的手机已经进水,屏幕被摔得稀碎,糊满泥浆,已经彻底罢工,倒是我爸用了好几年,都还舍不得换的山寨机,抠下电池甩甩水后,还能正常使用,于是就用他的手机,给我妈打了电话,让她叫人来桥头帮忙抬人。
扶着体力已经快跟不上的我爸,回到河坝的桥上,白面书童已经在这里等好一会了,潘光龙潘光海两人,被放置在桥头,相对干燥一些的水泥地上。
没等一会,我妈和爷爷一行三十多个人,就抬着两张门板和被褥,打着电筒过来了。潘光海在寨子里哭喊狂叫的时候,人们虽然捂紧了被吓哭的小孩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但随着后面发现外面有人,我们上山后,村长又一一去敲潘光海同房近亲的门,把人召集起来随时准备接应,人们就一点点走出了家门。
看潘光龙潘光海昏迷不醒,我和我爸又一声泥浆,湿哒哒的,疲惫不堪,我妈顿时就通红了眼睛,险些没绷住哭出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你们在那边搞得雷翻震倒的,我是真的担心你们回不来。”
虽然事实上,我们也是真的差点就回不来,但这个时候,又怎能让我妈知道这些,回来路上,我和我爸就已经商量好,不把在潘光海媳妇坟前的真实情况说出去,于是就按照合计好的,安慰起了我妈,说不用再担心,现在事情已经基本上过去了,这一身水,只是不小心摔倒在水田里弄的,没出什么事。
至于昏迷过去的潘光龙潘光海,后者倒容易解释,毕竟在我们上山之前,他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下,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昏迷过去很正常,只是同样一身湿漉漉,身上有好几处淤青的潘光龙,就花了些心思来圆。
全部瞒过去并不可取,于是我和我爸就告诉大家,在镇压的时候,潘光龙也被潘光海媳妇上了身,才摔倒昏迷过去的。
除了我妈和我爷爷、本家一些长辈、村长和支书,来的还有潘光海一直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已经心存死志,劝我不要去招惹潘光海媳妇的老巫师,两个病人都拄着拐棍,被人扶着,颤颤巍巍的。
“后生,你辛苦了……”挣开儿子的搀扶,枯瘦如柴,眼窝深陷,衣服像是挂在身上似的老巫师,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近了一下,费力地昂头看着我。
对于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心里还是蛮敬佩的,也知道他这短短一句话里的含义,于是笑了笑,上前扶着他说,没事,倒是让你老人家操心了。
老巫师轻轻一声叹息,然后努力直起身子,看向潘光海媳妇埋葬的方向,说:“既然光海媳妇,已经暂时被镇住,下面你就好好休息养身子吧,放心,不会再有事了。”
我焉能听不懂,他希望我到这里就抽身,以免被两家矛盾牵连的意思,但事情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抽身的可能了。
好不容易劝退将军魂,把处置潘光海死去妻儿的主动权,掌握在萧清荷手里,自然就没有再放出去的道理。
那附近十有**,已经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所以即使萧清荷,收服那对子母煞,也改变不了那里的格局,简而言之就是,即便子母煞凶魂不再,那座坟,甚至更宽一些的范围,都仍然还是“养尸地”,棺材里的尸体会一直都不腐烂,养成“荫尸”,假以时日,一旦有机会脱困,就仍然还会跑出来害人。
要想真正解决,就只能找到被人动的手脚,开棺重新入殓,或者直接烧掉,才能彻底破掉那里的格局,恢复正常。
这就不是我一己之力,能去解决的事情了,得潘家和潘光海媳妇娘家那边的矛盾化解,征得他们同意才能去动,强来只会更加激化两家的矛盾。
虽然即便将凶魂解决,事情似乎也回到了,老巫师一开始说的,几乎不可调和的局面,但,我是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老巫师拿自己的命,去强行破这个局,既绝了后患,又平息潘光海媳妇娘家那边怒火的,这不是老巫师该有的结局,对他也实在太不公平。
而萧清荷的出现,和潘光海妻儿有望获得解脱,正好使我从中看到了一些解决的希望。
不过,这仍然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得潘家去和廖家那边沟通,最好还有德高望重的老巫师一起参与。
我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眼下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说这些,于是考虑了一下后,我就对老巫师说:“你老人家放心,我年轻,身子骨好,这点事情没什么大碍的,你老也要安心在家养病,回头我再去看望你。”
老巫师轻轻愣了愣,很快听出了我的弦外之意,表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怔怔的望着我。
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信心,片刻后,老巫师一声微叹,说既然如此,我老骨头听你的安排就好。
我连忙笑着点头。
这时,方才一直拄着拐棍,看人们七脚八手,帮昏迷的两个人换衣服,搬上门板盖上被褥的潘光海病母,也颤巍巍的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起了话。
潘光海母亲不懂汉语,说的是他们那个民族的话,我只能粗浅的勉强听得懂一些,还达不到可以交流的程度,所以她表情有些激动伤心的,啪啪啪说了一堆,实际上我却几乎都没听懂。
在旁人的翻译解释下,我才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潘光海母亲,是在感谢我救回她儿子的命,还为了大家的安宁,拿自己的命去冒险,说出了这么吓人的事,她真是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几个寨子的人,更对不起那两个,被害死在河边的人。
至于还有别的,就是一些我好人有好报之类的祝福语了。
看她拄着拐棍,在寒风中颤栗,想哭又哭不出来,只能通过说话来缓解情绪的样子,我心里也是一阵辛酸。
年轻时丧夫,继而又丧子,自己又一身的病,和仅存的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在潘光海,将近四十岁的时候,看到他总算成家,却好景不长,转眼媳妇孙子就都没了命,还变成厉鬼害人,唯一的儿子,今夜也险些丧命,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极大的打击,是一连串的常人难以承受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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