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显然是多虑了,刚加快步子,跑到潘光海摔倒的水田上面,准备从长满野草的斜坡滑下去,他就啊的一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摸上田埂,绕开我们在的位置,往山窝对面疯跑。
见状,我们又连忙回到狭窄的水渠路上,跟着往那边追。
然而没追多远,来到第一道湾里,就越来越不好走了,这一段全是陡坡,没有稻田,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更多是牛从这里钻过去,又背阴,水渠上方长满了野草荆棘,垂吊下来将水渠遮住,以至于我们只能猫着身子,躲过垂下来的刺条往前面拱。
当好不容易钻出这一段,来到向阳的地方时,潘光海已经拉开和我们的距离,同样来到水渠上,冲进了前边第二道湾,嗷呜嗷呜的乱叫。
“念念,你真的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我爸,忽然放缓了脚步,回过头严肃地问我。
再跟进前面的山湾,往前一点就是潘光海年轻媳妇的坟了,我爸尽管相信我不会说谎,但真要去到地方,心里也还是犯起了嘀咕。
“爸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就相信我一次,跟了师父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学的。”说到底,导致他们总是担心我的最大根源,就是在于十二岁之后,我就没有再和他们一起生活,对我的感官,就难免会有些停留在那个时候。
虽然知道老头子道行很高,跟着他不可能是在瞎混,可毕竟是从没见过,我学的到底是什么。
难为天下父母心,再大的孩子,在父母眼里依然还是孩子,让父母不担心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看得见,听得见。
留在他们身边已经不大现实,想让他们今后少为我担忧一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看到,我这十几年并不是白混的,让他们知道我已经长大,已经可以脱离他们的羽翼庇护,自己独当一面。
“反正到都到地方了,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你就相信我一次,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呗,给点信心,等下你就能知道,我真的不是在说谎了。”这时候忽然停下来,我还真有点担心,老爸忽然又改变主意,叫我原路回去,于是赶忙露出笑脸,语气有些讨好。
万一真犯浑,不许我再往前,事情就麻烦了。
认真地盯着我看了十几秒,觉得我的信心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后,我爸终于点头。
沿着水渠,刚来到第二道湾,一阵猛烈的寒风,就毫无预兆的迎面吹了过来,在耳边呜呜的响了好几秒才减弱,将脸刮得有些隐隐生疼。
发现山湾里阴气竟然这么重,我脸色不禁轻轻变了变。
没道理啊,虽然山湾对面那边,就是潘家坟山,但和我们刚才过的地方比起来,还算是比较向阳的,就算潘光海媳妇成了凶煞,把这地方弄得阴气很重,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阴魂的阴气,和地脉聚集的阴气,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再不懂风水格局,也还分辨得出来,山湾弥漫过来的阴气,不是潘光海媳妇凶魂的,而是地脉聚集的。
这地方绝不可能是凶地,否则潘家也根本不会把祖坟山选在这里,原本还算向阳的地方,变得阴气这么重,绝对有问题!
刚刚定下神,潘光海嗷嗷乱叫的声音,就从对面靠山湾最底处的位置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有些兴奋。
发现这地方已经变成凶地,我顿时也不敢再让我爸走最前面了,抢到他身前,取出祖师爷铜像拿稳后,放缓速度,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
“念念小心点,这地方很不对劲。”我爸在身后轻声提醒,语气很凝重。
他以前从我爷爷那,学过一些安家镇宅的木匠手段,自然也感觉得出来,这地方很邪门。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不应该啊。”我回身点点头,嘀咕着轻声问。
并不是真的打算问出些什么,而是想说点话,缓解一下他的紧张和担忧。
我爸沉着脸道:“就是因为之前不是这样,我才让你小心,在潘光海媳妇下葬前,这地方还很正常,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就变得这么邪门了。”
凝重地看着潘光海媳妇埋的位置,我爸沉默了几秒钟后,一字一顿道:“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地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怕是……有人在这地方动了手脚。”
我轻轻一愣,继而认同了我爸的说法。
他虽然不是风水师,但作为一个传统木匠,在地脉地气这方面,还是能有一些自己看法的,并非完全的门外汉,我相信他的感觉没错。
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将目前的情况,勉强合理的解释过去。
整个潘家院和李家寨,或许都不知道内情,但老巫师却是和我说过的:当初埋潘光海媳妇的时候,是她娘家人看过之后,点头同意了才最终选定。
而且他话中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搞到今天这种局面,潘光海媳妇娘家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至少是个推波助澜的知情者。
如果真是被人在这地方动了手脚,那就极有可能是潘光海媳妇娘家人。
正是基于知道内情,所以我相信,我老爸的判断是正确的。
“小心点,这地方大意不得。”就在这时,我老爸再次提醒,可见此时他内心,已经很凝重。
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想说几句话宽宽他的心,潘光海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就从他媳妇坟墓的位置传了过来。
听得这声刺耳的惨叫,我们不禁脸色一变,顾不上再说什么,连忙加快一些脚步赶了过去。
潘光海媳妇的坟墓,就在山湾最里边,水渠上面五六米的一小块平时处,算是靠在潘家坟地的边缘,由于是刚垒的新坟,还没被野草遮盖,和周围形成鲜明对比,所以尽管很黑,但随着一点点走近,却也能看得出一些模糊的轮廓。
电筒光晃过去,还没来得及完全被风雨腐蚀的花圈塑料纸,更是反射着有些刺眼的光。
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风吹进来了,可温度,却明显比刚才在风口上还低许多,饶是急急忙忙的赶了二十来分钟山路,我们都已经大喘气,可身上却一点也不热,甚至还觉得有点冷。
顺着打过去的电筒光,只见一身泥浆的潘光海,正蹲在他年轻媳妇的坟包顶上,两只手疯狂地往两边刨土,一边刨,一边嘿嘿嘿的笑着。每刨几下,就会停下来,脸色扭曲的仰头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继续埋下头,嘿嘿嘿的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