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晋州看来,曹丰和金喜是很另类的星术士。
他们与普通星术士相比,就像是实验物理学家与理论物理学家的区别一样。
程晋州是很佩服实验物理学家的,因为他本人算是半个实验白痴。
然而,即使是在几百年后,实验物理学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更别说是在崇尚数理的环境中。在没有配合的情况下,不擅长理论的实验物理学家,几乎没有出路。
成为二星术士和一级星术士,大约就是曹丰的极限了。
有超过时代的知识保底,程晋州倒觉得自己与曹丰很是互补。唯一可惜的地方在于,曹丰研究的内容实在过于冷门,要想获得贡献点,有些太过于困难。
就像是科学早期一样,大家对于所谓的生物学了解太少,关心也远远不够。或者换句话说,是生物学的发展远远不足以让人们去关注。
程晋州有心关注一下真米,又担心被人看出门道,心里委实也是纠结的很。
这般在外周半岛过了两天,预料中的刘匡星术士没有出现,京城却有使者找来。
对方是刑部的书令史,20级的小官,在夏京可谓是小无可小了,面对程晋州态度是好的出奇,拿着一份含糊不清的刑部指令,他也不做宣读,就那么递交给程晋州。
应该说,这位姓朱的书令史,姿态几乎摆到了最低。
然而,曹丰却表现的非常生气。
他有太多的理由生气,他费了无数的时间又劝又拉,希望程晋州能留在星术士塔中——尽管他不明白政治上的复杂问题,可是他对学术方面的成就却看的很重。
而且,曹丰不像程晋州身后有家族的羁绊,他有几十年的星术士资历,生生将这名倒霉官儿堵在门口,训斥了10分钟。
书令史虽然是小官,可是整个刑部,也不过就是几十人罢了。与古代中国一样,大夏朝奉行较少的官员的管理方法——尽管它本身是极度官僚化的——造成的结果就是官员的权利增加。
除了曹丰这样的星术士,哪怕是外地的12级官员,书令史除了正常的礼貌之外,也无需费什么精神。曹丰不同俗物,却就敢为了泄愤而随意训斥,在他的一生中,同样的事情也许干过许多次了,可是程晋州却是第一次见到星术士的威势。
在这个世界上,能被星术士们看在眼里的,也就是高阶官员了。所以说小官难做,正是接触的小神太多,祭品太少。
即使被骂的狗血淋头且不明所以,那书令史仍然是陪着笑脸对程晋州道:“礼院门前发生的血案,刑部有意调查,想请程先生回去,仅仅是询问,仅仅是询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想去擦汗。
虽然料到对方说的就是这件事,程晋州回想起当日的场面,仍然忍不住心悸。他自己也在等陈杰的报告,更不会说谁是目标之类的蠢问题,只淡淡的问道:“两天时间,没有查出什么吗?”
书令史尴尬的摇头,他们倒是查到了稻帮头上,可惜头目大半都已经出海,拷打了部分骨干之后,虽然有联系到南陵郡王的仆人,可是一方面屈打成招造成的线索太多,另一方面郡王府的两个仆人相继死亡。要他自己说,这种蹊跷之事本就是追查的目标,但所谓死无对证,在皇帝尚未催逼之前,没有人愿意将这样的消息呈送到御前。
两句话的功夫,曹丰就打岔道:“这种事情,你们就不能写成报告和书信?一定要来麻烦程晋州星术士?难道你们觉得,星术士的时间都是不值钱的?”
“我哪里敢。”书令史低着头不敢反抗。与朝廷官员不同,星术士们的行为规范总是出乎意料,或者说超出规范。小官们经常喜欢散发诸如某某被星术士无礼杀死,朝廷无力缉凶的消息,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死在外周半岛。到时候,只要星术士不公开承认自己的罪行,皇帝陛下都难得讨回公道。
“没事的话,就用公函来往吧。”曹丰不想程晋州离开,否则的话,书信来往的就是他了。
程晋州耸肩笑了笑,拍拍那书令史的肩膀,装模作样的道:“死了几个人?”
“42个,有31个童生。”京城重地发生这样的事情,自是大案。但究竟有多大,仍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不过本朝皇帝的向来以神经抽风著称,快起来半夜去政事堂遛弯,迟钝起来则能熬死几位老先生,内阁的先生们又喜欢彰显规则规范,刑部自己都揣摩不清应该当作多大的案子来办。
程晋州心里有鬼,哪里愿意去刑部那样的地方接受询问,他又没有星阵护身,留在外周半岛转圜余地甚大,去了刑部就难讲了,因此也摇头道:“不好意思……”
曹丰听见他表明立场,二话不说就将那小官从房间里推了出去。星术士的身体要承受星阵,比普通文官得好上不少,推着他就向后退。其实20级文官又哪里敢和一级星术士对抗,哭丧着脸就被星术士学徒领走,桌子上的回执都没拿回去。
金喜笑的腮帮子鼓鼓,拿出这两日做的放大镜交给程晋州道:“朝廷的官员麻烦的很,没事就留在外周半岛吧,等看看风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