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平向检查的骑士塞了两张飞票,笑嘻嘻的将赵权负拉了进去,穿过不长的回廊,两人就来到了学徒们的休息室,这里与星术士们的工作室紧紧相连,尽管地方小了一些,该有的座椅茶点却不会少。使用学徒们工作,主要是担心普通人难以辨识星术物品,就像是大学实验室不会请钟点工来洗试管。
与几名交好的星术士打声招呼,吕安平就向他们介绍起赵权负,同时左右看着问道:“今天不少人留下了,可有什么事情?”
“几位大师都要熬夜,大家也得硬挺着。”一名年纪更小的星术士学徒指指门的方向,道:“姜璜星术士刚才是在工作室吃的晚饭,现在都没出来。”
唯有三星术士以上,才能被称作大师,至于等级星术士,他们却不会因为强力而在星术士的世界中得到特别的尊称。
吕安平拍拍脑门,笑道:“看来今天活是少不了的。”
“最近都要累死了……”凡是抱怨,总是会有人遥相呼应。
星术士学徒们在休息室内也无事可做,好学的会读些东西,也有人用来聊天扯淡,美其名曰:拓展人脉。赵权负趁机加入其中,也聊的开心自如。
正热烈间,管理他们的一名高阶学徒走了进来,冷声道:“来三个人,和我去换白板。”
“又换……”包括吕安平在内的几个刚进门的星术士自觉的站了起来,可是免不了嘟囔几句。他们工作最麻烦的一部分,就是更换一些计算工具,重新誊录草稿。星术士之间的习惯不同,有些人使用白板就极为浪费,一个公式就能用掉一块,而为了保证工作的延续性,星术士学徒们还要将之规规矩矩的抄录下来,再做成研究记录——真的换成普通的仆役,各种符号定然要抄的乱七八糟了。
不过,换白板之类的工作,毕竟可以增加与星术士见面的机会,偶尔还能旁听整个研究的过程,亦是不错的经历,因而麻烦是麻烦,大家仍然是愿意做的。
赵权负喝了些酒水,又是肆意妄为的个性,趁着人不注意,就从旁边扯来一件袍服套了上去,跟着吕安平走上前去。高阶学徒通常都是有些气势的人物,类似于学生会干部的存在,鼻子昂的老高,吩咐完就在前引路,等到吕安平发现,他也不好去说什么。
一行人就向着工作室走去。皇家星术士官邸是老房子,只有一大两小工作间,再加上几位大师级星术士的独立研究室,就将地方占的七七八八。那些需要使用诸如大型机械的星术士,大抵会在外购买其他的宅子。因此,留在官邸里的星术士,实质上都是为了配合姜璜的团队成员,在这方面,他们的存在类似后世的数学团队——数学越是发展,就越是从孤立的智力活动中跳出,到了21世纪,数学团队已经是极为普遍的了。
临进门前,吕安平向赵权负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赵权负刚刚点头,那高阶学徒就推门而入。
“记录,3856.12,4567.13,98675,第二行左起,3475,1223.34,18456……”
“对46-672表作图……”
“小钟,启动你的星阵,把这些算式处理一些……”
混乱的读数声首先闯入赵权负脑中,从1、2、3、4等自然数,到10的14次方这样的天文数字,不断的从星术士们的口中读出,七八名星术士学徒在记录中疲于奔命,那名高阶学徒不言声的从左向右,将用过的白板一一收了起来,编号后又换上新的。
赵权负接受过初等数理教育,故而勇敢的抬起了头,想扮作津津有味的样子,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白板前的程晋州。
瘦小的身体,略显苍白的脸,程晋州的侧面,赵权负再熟悉不过,就是立于对面的姜璜星术士,他也见过数次,但看见两个人仿佛以平等的方式,在同一块白板上讨论问题的时候,赵权负突然觉得程晋州陌生起来。
而在台上,程晋州则保持着全神贯注的姿态。每个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面对简单的极限问题,程晋州偶尔就会忍不住多说上两句。在学校做研究生的时候,这些也是他唯一能够在课堂上教授的内容,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此时仰着头看向他的先生们,年纪大多是他数倍。
其实,程晋州真的就是多说了两三句罢了,可是在姜璜等人看来,分量却陡然不同。
由于姜璜星术士的坚持,所有在家的三星星术士,都已经来到了工作室,并伴随着程晋州的节奏而演算,到了这个地步,小程同学也有些骑虎难下,只怪数学实在是太过精深,而微积分,又超越这个时代太多。
“如果我们设该段为底长的增量,因为两个三角形相似……”程晋州选择了最大值和最小值的计算方法,作为自己主要的研究内容,从而避开了直接挑战微积分的情形出现,这是费马在1629年在手稿中设计的,秉承着他一贯的自我收藏癖,人们直到1637年才从其手稿中翻出来。现在拿出来讲给姜璜等人听,既不会显的突兀,也不会影响他对知识的掌控。
即使是17世纪中叶的知识,同样是超前于时代的,程晋州能够作出完整的设计,并自我证明,将一群星术士唬的目瞪口呆。或许在他们看来,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内容,被一个少年破解,本身就是很离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