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春风带着一丝微凉划过,新修的三台已寻不到往昔破败的痕迹,只是华美里剩的几分寂寥。
高淯同子萱下了马,找了处暖和地坐下,子萱“无耻”地蹭到高淯身边:“八叔叔,如今这新修的三台已经不能算是曹家的了,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也着实无趣,不如你就讲讲这新三台主人的故事吧。”说着眨巴着一双天真无害的大眼睛看着高淯。
暖暖的阳光洒在高淯的脸上,使他看上去有几分慵懒。他心里清楚这个鬼机灵的丫头是向自己讨计策来了,如今大齐看上去一派平和,殊不知整个邺城都是暗波涌动,六哥和九弟对皇位虎视眈眈,皇上的性子又实在柔弱,母后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知道,长恭身为王爷,虽说这场朝堂之争他可以明哲保身,但全身而退到底是不可能的事。良久,他紧抿了一下薄唇,道:“子萱,长恭现在虽是王爷,可如今朝堂上的事暂时是牵扯不到他们兄弟的。不过,日后形势复杂了,我便不能知晓。但是无论谁做了皇帝,手段难免都会无情些,只要长恭位不高,权不重,你便不用担心。再者,长恭行事为人都谦恭一些,倒是孝瑜和孝琬这样的性格……”他叹了口气,继而转了话锋:“现在看来,你这个新嫁娘倒是做的很到位。”言语中带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经他这么一讲,子萱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八叔叔就知道打趣我。”说着,故作不满地嘟了嘟嘴。
高淯伸出手,本是想捏一下她可爱的小脸,最后却又止住,似是不经意地划了一个弧度便收了回来,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物什,递到子萱面前。
子萱瞧着那枚莹润的玉扳指一时愕然,这漪莲办事也忒不地道了,给她一个“尚方宝剑”,她倒好,转头就交到了八叔叔手里了。
“你不过是出嫁,倒像是抱了诀别的心,呶,是不是打算将它给了漪莲,从此以后就不管你八叔了。”说着,“极为不满”地看着子萱。
子萱的眼咕噜一转,讨好地抱住高淯的胳膊:“八叔叔说得这是哪里话,我出嫁之后又不能似从前那番日日看着你,但我心里还是时时挂念八叔叔的。平日里我看着你时尚有疏忽的时候。如今不在你身边自然要找个人代我照顾你,才将这扳指交予漪莲的,八叔叔怎么反倒怪罪我了。再说,我几次想回来看看您,府上人都说不在,今天不是我登门碰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您一面,我还思忖着是不是你要将我扫地出门了呢。”
高淯瞧着她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心里好笑,她一句“心里还是时时挂念八叔叔的”说得他一颗冷冷清清的心瞬时格外温暖,一如当初她初入王府时的那番明媚。子萱,可你不知道,这枚扳指没有了你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他看着子萱脸上映出两个梨涡,心里欢喜,这样看来,她应该是很幸福的,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子萱,长恭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问完之后又觉得有些许不妥,好在子萱并未留意。
她瞧着八叔叔并未有打趣她的意思,便开口道:“我同长恭从小一起长大,算来也是相依为命,不管平日里嘴上如何说,他在我心里的位置都是不可取代的,不过……”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八叔叔在我心里的位置也是不可取代的。”
“你啊,越来越会哄八叔叔开心了。”高淯终于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心里闪过一丝算不上是欣慰的欣慰。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子萱刚刚由高淯带回邺北城的光景,叔侄俩笑得无所拘束。三月里柔和的阳光夹杂着一股甜甜的暖意,投洒在两个身影上,映得他们宛如一对璧人,可高淯知道,永远不会是。倘若真的有来生,他细细想了一下,却仍愿她唤他一声“八叔叔”。
夕阳洒下最后一抹残辉时,子萱乘着马车在赶回兰陵王府的路上。
高淯觉得一阵未有的倦意席卷着他的身子,便推说今天实在倦了,派了侍卫送她回去,当然难免要附上许多好话,这才使得子萱眉开眼笑地同他告别。
兰陵王府的书房中烛火依旧亮着,长恭取了一卷兵书握在手里,眼睛却盯着烛火发呆。不久前他护送王晞回邺城,局势也随之紧张起来,延宗又言辞凿凿地说六叔和九叔谋逆之心已久,最糟糕的是不日前皇帝言语里似乎有要将六叔和九叔调离邺城的意思,这样一来,无非是将局势推向最紧张的时刻。他本是不愿染指这些事的,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大齐江山的命运面前,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书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他瞧了瞧立在门外的人儿掩面打着哈欠,不由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子萱,八叔近来可好。”边说边起身走到门口。
月关清冷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