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临晚镜同不同意,她作画,他弹琴,不需要别人。
“苏小姐,可否借琴一用?”景王幽幽地再次开口,然后,也不管苏幕帘借不借,破浪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目的嘛,自然是过来取琴的。
这……分明是强借好不好?
苏幕帘不情不愿地把琴双手奉上。她真的很怀疑,景王会弹琴吗?不如,让她大哥来?
想到大哥弹琴,晚镜作画那个场面,苏幕帘顿觉自己这个提议棒棒哒。
可惜,没有人会给她提出抗议的机会。
破浪把琴拿过去,摆在自家王爷面前。而夙郁流景伸出手,随意拨弄了两下试音。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看这试音的手法,懂琴的人自然就明白,景王只怕不止会弹琴,还是个高手。
苏幕帘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景王竟然真的会!
他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这琴又是从哪里学的?
还有一个人,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想想,方才花弄莲提出想让景王伴奏的时候,被人家无情的拒绝了。而此时人家临大小姐根本没找他,他就主动送上门了。这待遇,还真是相差甚远啊!
缓缓的旋律响起,如小桥流水般轻盈婉转,静静地流淌着。景王手下这一曲,可谓舒缓了人的情绪。
不是催眠曲,却真的能达到静心冶情之用。
而临晚镜,也随即抓起一把沙子,看似毫无章法地往白纸上堆。就她这个动作,便让群臣心底的期待落空了一大半。就是小孩子玩沙子吗?有什么好看的?还搞得像真有什么大本事似的!
小孩子的玩意儿,根本上不得台面儿,这是所有看到临晚镜作画时候的想法。
“陛下,臣妾看,临小姐这才艺,不表演也罢啊。”纪贵妃当即冷笑,临晚镜无才无德,竟然还敢夸下海口,并且要她跳剑舞做彩头。
就凭她玩几把沙子,也叫表演才艺吗?
但是,纪茯苓这样想,并不代表,觞帝也是这么想的。
他想到了方才临晚镜用树叶都能吹出音律来,说不定,玩沙子,她也照样能玩出境界。因为,觞帝看到了临晚镜面儿上那镇定自若的表情,和眼底从来都不曾消失过的自信与坦然。
她是真的会用沙子作画,这绝不是故弄玄虚。
“爱妃,你应该对镜儿丫头有耐心,这丫头鬼得很,如果不是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随便做!”觞帝只说了一句,虽然是对纪茯苓说的,声音却足以让下面多数朝臣都听到。
众人瞬间明白,觞帝这是警告他们,不要私下里议论临家大小姐这玩沙子的事儿。并且,还对临家大小姐用沙子作画的事情表示了肯定与期待。
当然,除了觞帝,还有一些人是无条件相信临晚镜的。
比如,定国侯,他这个当爹的,从来都是女儿奴,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他家宝贝女儿说了可以用沙子作画,那沙子必然就不是拿来吃的。即便,她现在只是在白纸上撒沙子玩,他也相信自家女儿能把沙子玩出画作来。
云破月,纪醒空二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临晚镜的动作。二人也相信,只要是在临晚镜手中,就有奇迹发生。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有点滑稽可笑。
在一些人期待,一些人不屑的目光中,临晚镜的沙画慢慢地已经初具雏形。
看着那一捧一捧的沙子,在临家大小姐的手下,变了模样,众人眼里的惊讶再也止不住。就连专心弹琴的景王,也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女子。
仿佛,有她在的地方,全世界都在发光。
“陛下,看来这临家女儿确实与众不同。”觞帝与皇后,所坐的位置最高,自然也看得最清楚。从一堆一堆的沙子,变成一个一个的人物头像,原本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且,那画像在临家大小姐手上变得越来越深动,如同,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哈哈,朕早就说过,不要小看了镜儿丫头。她或许是嚣张跋扈了一点,但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觞帝大笑,就好像,作画的是他的女儿一般,脸上竟然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陛下您看,临小姐画的是不是您与臣妾?”皇后再次惊呼出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东西。
一堆一堆的沙子,变成一个一个的小人儿就已经够奇妙了。没想到,在白纸的中间,那沙子竟然堆出了她和觞帝的模样。活灵活现,竟然比宫廷里的画师们用画笔作出来的还要神似。
“还真是!”觞帝也是一惊,能够用沙子作画,已然是别出心裁,又胜在了临晚镜的心思巧妙。却不想,她竟然能用沙子把他和皇后都画出来。
那白纸上,不仅“画”出了帝后,还有众嫔妃,最后,连群臣都跃然纸上了。虽然到了后来,沙画上的人儿越来越小,只有几个比较突出的,但也足以震惊在场的所有人。
“鬼斧神工,简直是鬼斧神工啊!”童老已经主动走上了舞台,直接站在了临晚镜身边观看。
其他人没童老那么大胆,只能伸长了脖子瞄几眼。
不过,如此神奇的作画手法,众人真的是闻所未闻。
从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震惊,赞赏,甚至,心悦诚服!
临家大小姐,从此只怕再也不污临家名了!
纨绔风流之名,在这一刻也随之烟消云散。
“如此神技,堪称当世奇女子也!”就连一向对临晚镜没什么好感的张老,也连连赞叹。
“临家女儿,果然没有辱没了这个世代被人尊崇仰慕的家族脸面!”帝师大人也感慨。
他与定国侯交往并不多,却也是惜才之人。当年的临晚照,何等惊才艳绝,名冠燕都。谁知,会被那样设计陨落。仿佛,一颗明日之星,还没升上最高空,便被人摧毁了。
原本以为,临家也就到临晚照那里,断了耀眼之名。却不想,那个曾经风流纨绔,臭名昭著的临家女儿,竟然也有洗净臭名,在众多燕都贵女中脱颖而出的一天。
想想也是,若非有真本事,谁敢跟帝王叫板?
临家男儿倾世绝,临家女儿世无双啊!
就连临老爹,眼眶也开始湿润了。
弥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女儿。虽然曾经明珠蒙尘,但是,今日,她终于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辉,一如当年的你,倾世风华,惊才艳绝。
这,还只是她的冰山一角。我相信,我们的女儿还有更优秀的东西,没有展露在世人面前。弥儿,虽然镜儿的性格更像我,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却更展露你的气韵。今日之后,还有谁会说临家女儿一无是处,侮辱了临家颜面,抹杀了临家的传奇?
只怕,众人只会说起,继临晚照之后,临家又出了一位天才。
哈哈……我们的女儿已经长成,你到底在哪里,为何还不回来?回来看看女儿,看看为夫也好啊!
定国侯的内心在咆哮着,看到今日的女儿,完全触发了他对妻子的思念。
他从未好好教导过这个女儿,却不想,女儿会给他带来如此惊喜。明明,是按照妻子当年的意思,只要女儿平凡,健康长大就好。甚至,为了让女儿不戴着临家的光环,他刻意纵容侯府那李氏母女四下散播谣言,把镜儿的名声越传越臭。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是金子,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即便他放任所有人诋毁他的宝贝女儿,也照样掩饰不了,他家宝贝女儿优秀的事实。
女儿一日之内便把过去的污名洗刷得干干净净,让临老爹欣慰之余,又多了一抹惆怅。这样下去,镜儿的名声只怕会越来越好。而弥儿当年的嘱咐,可不是这样的。
他至今记得,在生下小女儿之后,月弥在书房里,一边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小女儿,一边在书桌上写下那句话——惟愿我儿鲁且愚,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那,才是月弥夫人对女儿的期许。
自然,这其中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具体是什么,就连他也不清楚。只知道,要让女儿平凡,最好,臭名远扬,而且,尽早嫁人,或者,染上不知廉耻之名。
隐隐的,他有一些猜测,那是关于月弥的家族,或者说,她所长大的那个地方。就好像,当年月弥明明很喜欢小女儿,却在生下她之后一直愁眉不展一样。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许,镜儿这一出之后,弥儿背后的家族会收到风声,渐渐浮出水面。虽然,用女儿来引出那背后之人,有些丧心病狂。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当这是,将计就计吧。
……
临晚镜自然不知道,在自己作画的过程中,在场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自家老爹。
不过,她却知道,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那一抹杀意越来越浓了。那人,好像要忍不住对她动手了?
她唇角牵起一抹冷笑的弧度,刚好被低下头时的发丝遮挡,让人无法察觉。
夙郁流景的目光,一直追随在临晚镜身上,而他手中的琴声却没有断过。不仅没有断,还愈发的缠绵悱恻起来。
云破月在心里感叹:晚照,破月终于不负你所托,镜儿是真的长大了,她也没有辱没了你们临家的门楣。
还有一个人,他的双眼如同一束灼热的光,一直定格在临晚镜身上。那便是,纪醒空。
纪家少将军,情窦初开,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的感情,在这一刻,也变得明晰起来。原来,初遇时的好感,也可以叫做——一见钟情!难怪,后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讨得那少女的欢心。
偏偏,自己太过笨拙,做起讨女子欢心的事儿来,并不得心应手,可以说是,还弄巧成拙。
半个多时辰后,画,终于完成。
临晚镜抬起头,对高台之上的觞帝道:“陛下,臣女这点拙计,还上得了台面吧?”
她作画的时候,颇为认真,没有管周围那些人从不屑到惊艳的目光,却听到了帝后激动的感叹。
想来,这沙画是入了帝后的眼。
“哈哈,妙极,妙极!此画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觞帝好不吝啬地夸赞。
以往对临家女儿无条件地纵容,只因为她是心上那束明月光的女儿。现在,是真的欣赏,临家女儿,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臣女也不过是即兴发挥罢了。”某女还故意含羞带怯地回了一句。
“哈哈,你这丫头,就不要故作谦虚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早就得瑟上了天!”觞帝大笑,他就喜欢临晚镜这般不做作的姿态。
在他这个帝王面前,也毫不怯场,该开玩笑就开玩笑,又能在关键时刻把握好尺度。
“哎呀,陛下,您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拆穿臣女嘛。您看,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某女继续得瑟道。
现在,就算临晚镜再怎么尾巴翘上天,都很少有人看不惯她了。
有此等技艺,却从不在人前展露的女子,能有多骄傲?
任由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名声传出去,却不辩解,世人看不穿,她却独乐其中,这份豁达,又有几人能做到?
别说她这一出,俘获了在场不少男儿心,就连女子,那些千金贵女,从此以后提到临家女儿,那也是一个字——服!
只要你有一个超过所有人的优点,那么,曾经的所有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此后,就算又看到了临家大小姐进赌坊,逛青楼,众人也只会感叹一句——临家女儿真性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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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第一卷应该还有一章就要结束了…。镜儿的名声终于要洗清了,秘密也要慢慢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