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张良顿时眉目一皱,手中动作未停,从右手边的黑色棋盒内夹出一枚黑色棋子,落在面前的棋盘上,颍川郡之事,自己确实没有放下。
然师兄难道真的放下往事?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子房,你的心一直都不在小圣贤庄,所以有此牵挂,赵国虽亡,于我而言,虽可惜,却尽力,以秦之国力,当可一天下。”
“你所求,乃是谋秦,现在并非良机!”
亦是夹起一颗棋子,落于棋盘之上,子房是相当聪慧的一个人,若然真正的明悟透彻,当可真正的踏足儒家道理真途,那才是真正的不朽。
昔者,祖师孔丘见鲁国之衰微,亦是无能为力,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
子房现在做的已经够了。
欲要超越人事,强力求之,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整个赵地都在秦国管辖之下,都在秦法之下,赵国的宗庙社稷不存,师兄当真不在意?”
张良神色凝重,以师兄的来历,竟然会说出这般话,实在是令自己有些失望。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当如何?”
“赵地之内,万千之民纳入秦国管辖之内,秦法之下,郡县管理,目下而观,已然令那些民众归心,赵国之亡,非秦国之故,乃自身而亡。”
“韩国莫不如此乎?”
那人摇摇头,坐忘乾坤,俯览天地,诸般道理滚滚而来,若论以前,对于秦国攻伐赵国,略有不满,可相对于秦国,赵国似乎更为主要。
赵王迁?
郭开?
韩仓?
有那些人在中枢之内,就算秦国不攻伐,赵国也会越来越衰弱,天下大势,弱肉强食,此为天道,且秦国灭赵,并非杀戮,此举甚合己心。
而子房,对于韩国的执念太深了。
目下而观,韩国欲要复国,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就算是将来真的有机会,韩国怕是也希望渺茫,毕竟,韩国的根基太过于浅薄了。
“师兄之言,秦国必可一天下?”
张良深呼一口气,再次落下一枚棋子。
“秦国可一天下!”
“秦国必一天下!”
“子房,你被鬼谷卫庄从颍川郡强行送回小圣贤庄,已然说明了颍川郡局势,你之才比起卫庄如何?”
“或许韩国真的有机会,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的你,所需乃是修行,否则,将来纵有机会,又如何搅动天下大势。”
那人给予肯定的回应。
诸国孱弱,秦国独强,兵力更是独霸诸夏,再加上军将如云,以兵戈之力一天下大势不难,所为艰难者,乃是一天下之后。
那个时候,才是子房他们该等待的机会。
现在的子房,尽管才学出众,天资极高,可惜小圣贤庄之内,同样有不少人更胜一筹,若然连小圣贤庄这里,都无法独树一帜,何以纵论诸夏。
“修行?”
“师兄,莫不就这般等待?”
师兄之意自己明了一二,乃是要让自己在小圣贤庄内蛰伏等待,等待机会,可如果自己一生都没有等到呢?那又该如何?
“子房,应该有人和你说过,你和韩非师兄很是相像。”
“韩非师兄之才,小圣贤庄内,纵然伏念掌门,亦是不如,可如今奈何,凡智者,顺应大势而为,现在的大势并不在你手中。”
“春秋以来,数百年征战不休,民众欲归安,诸国有独强,这是属于秦国的大势,嬴政此人我并未见过,当年,能够冒险入新郑,邀请韩非师兄入秦,其人胆色可见一斑。”
“文信候吕不韦何其谋略,亦是被罢黜,昌平君熊启十多年辅助,近来又是生变,秦国有此君,你以为如何?”
子房乃是良才,现在非大才,这般心急,非自己愿意看到。
子房一心谋求复韩,却无视诸夏大势,无视秦国君臣之力,欲要找寻良机,须得足够了解你的敌人,知道他何时会犯错,
秦国法治,权力汇聚一人之手,那人便是秦王嬴政。
少年继位,隐忍不发,一朝登位,变换秦国天地,孤身入新郑,蕲年宫之乱,罢黜文信候吕不韦,举国大战郑国渠
诸般之事,都表明秦王嬴政非普通的诸侯君主,而是数百年来罕见的英主,不雄主!
中枢之内,更是文武之才汇聚,麾下更有数十万精锐之师,遍观如今的山东诸国,没有任何一国可以相比,楚国虽有机会。
也仅仅是有机会!
欲要复国,除非秦国之内出现问题,而目下而观,秦国想要出现问题的前提,便是秦王嬴政出现问题?
突然驾崩!
被刺杀!
病死!
都是绝佳的机会。
子房所谋应该在这里,而非一心的强求复国。
“秦王嬴政!”
“九公子曾言,这是秦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君主!”
张良单手执棋子,闻此,不自觉的陷入沉吟。
嬴政,此人自己怎会忘记,只是他距离自己太远了,一念而觉,脑海中浮现过往甚多,九公子对其评价很高。
其人精通法家之学,又得韩非子精要之学,近年来,咸阳旁边又有中央学宫与护国学宫,秦国之内,源源不断的百家之才、兵家之才出现。
“师兄,诸夏之大,百家大才甚多,应是有人也看到这一点?”
呼吸之后,张良面上一喜,似乎想到了什么。
的确,目下秦国强大的核心之要在秦王嬴政身上,师兄可以看到这一点,那么,诸夏间,能够看到这一点的想来也有很多。
如果有人在行动呢?
“子房,于你而言,现在要做的是等待!”
那人面上笑意一闪,如果自己所得消息不错,或许,真的要有人要一试了,数年前,已经有人试过了,这一次不知道如何。
果然功成,秦国东出之势当中止,诸般良机滚滚而来!
果然不成,只得继续蛰伏了。
“师兄,你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
一观师兄面上奇异笑意,张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