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绾的不好,她也不开心,那时却想着这只是第一次,以后还多的是日子,总有一天她会喜欢的。
“你可还愿意再帮我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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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将铜镜中的人映衬地格外娇美,她的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裹住她精致的小脸,唐瑜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地,等待着。
白司离的手指终于一寸一寸抚上了她的青丝,和那时的一样,一样柔软。她轻轻地,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曾想过若是能再为你绾一次发,会是何时,会是何种情形,是我先开口与你提起,或是你主动要求我。我应该如何与你说一句,阿瑜,今日天好,公子来替你绾发。”白司离的声音沙沙的,自头顶响起,他说的很慢,似乎每说一字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可惜我不会替女子绾发,从来没有过,怕你嫌我手艺差,不愿意。”
这一刻真的叫人不忍心去打搅,仿佛此时一说话这个梦就碎了。
唐瑜呆呆坐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静静听着,看着铜镜中的白司离一脸安详,他的手指真漂亮,自己的青丝缠绕在他指尖,被他一点一点拢起,然后拨上去。
他提起嘴角,“而今,我终是等到你与我说起,你比我要有勇气。阿瑜,你是不是从来都比我敢表达自己的心意,不像我,活了那么久,始终还是学不会。”他顿了顿,“可是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绾发了吧。”
唐瑜的心一跳,“你不开心吗?即便寻得了真正要找的人,你也不开心吗?”
白司离的手一抖,发丝从指尖滑落几根,他抬了抬眼眸,从镜中看唐瑜的脸,她的眼睑低低地垂着,长长的睫毛宛若浓密的刷子深深遮住了她的眼眸。
“你果然还是恨我的。”半晌,只听他悄然叹了一口气。
窗外月白梨花白,梨花小筑却与这人间格格不入着,屋内烛火摇曳,一时只听得见两个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我不恨你。即便最初得知真相之时曾发誓再也不原谅你,如今见了你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唐瑜一根一根地收紧手指,声音因为隐忍而轻轻颤抖,“你知道吗,你说我比你要有勇气,不是的,我其实很懦弱,很害怕。我其实从小就害怕你是鬼魅,是残魂,害怕杀戮害怕死尸。你总是戴着半张面具,我的心里就没有底,害怕你每逢十五便出去寻噬魇兽的血,怕你满嘴都是血的样子。”
唐瑜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不仅这些,你的冷漠,你的孤单,我统统都害怕,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勇敢,我说不出口。在花凉山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不要再去你口中所谓的白华山,我不想每日每夜地在等待你回来的煎熬中度过,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做的菜,希望你天天为我下厨,我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与长歌下江南离开你我真的非常后悔,我也想告诉你,逛花灯,逛园子都想与你一起。可是我都不敢,我都没有勇气。”
手背上“啪啪”地落下滚烫的液体,她忽然抬起眼来,看着镜中人早已泪眼模糊,“直至现在,我都没有勇气对你说。公子……”唐瑜的鼻头通红。
“我怕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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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那人替她绾发的时候,她便想过,这站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温柔绾发的那人,将来如果会是她的夫君。是深爱着自己的夫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眼里只有对方的恋人。
那时她多希望一刻能够长存,好让她再仔细看他的目光,温柔,迷恋,悲伤,全部都看进她的心里。
此刻也不知她等了多久,其实好好想想,自第一眼看到他,为何便不分缘由地选择相信他,跟着他,即便他戴着那半张面具,一戴便是十年。他心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可他不愿说,那她便不问。他常去白华山,一去便是个把月,她也没有离他而去,只是一味地等。笄礼之日,他与她都醉在了梨花下,他酒后失言一直喊着阿霓的名字,她会心痛到麻木。
一切的一切,直到至今,他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他一句话便能碎了自己的梦,而她的梦不就是他。
这些零碎瞬间都有了很好的解释,他算是将她一手带大的义父,后来便要自己唤他公子,如今成为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无论是依恋,甜蜜,哀伤还是绝望,原来爱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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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手中刚握起的木梳因为手上瞬间无力,从发丝间倏然滑落,“咚”地一声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与此刻安逸的幻境格格不入的声音。
满头青丝霎那间如数散落,宛若天女散花,倾国倾城,遮住了眼下女子一半的脸,一半的眼睛。
他觉得心在滴血,无法呼吸。
白司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千万遍在心底确认,自己方才没有听错,一个字都没有听漏。唐瑜说了些什么,他是清醒的。
不错,她说她爱上他了,爱上他了。
为何开这种玩笑,为何已到现在这个地步,要他知道,他宁愿自己不知道,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他要死了,他是即将要死的人。子夜就要到了,他马上就要离开她前往琅琊山去,前世今生的往事一笔勾销。
她爱他又如何呢,他不能陪着她,漫漫人生,她还有好长的人生要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