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志抿嘴一笑,回头,看了那文吏一眼:“足彩,你也买了?”
文吏颔首点头:“买了,赢了三十文呢。”
欧阳志沉默了,随即他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恭喜。”
“县尊买了?”
欧阳志沉默着,再没有说话。
他登上了车,在车里,他取出了一沓足彩,作为西山大宗师的首席大弟子,欧阳志当然而然的买了西山的球队赢。
只是显然,太子殿下并不争气。
他将这一沓足彩撕碎了,而后打开了马车的一扇小窗,趁着夜色,丢了出去,那白色的纸片,借着月光,如雪絮一般的纷飞。
欧阳志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
弘治皇帝一宿未睡。
震撼。
太震撼了。
治天下,就是治人心哪。
淮河之事儿,令他忧心。
而昨日的所见所闻,却突然,给弘治皇帝一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萧敬见弘治皇帝未睡,只好陪着,陛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书,而他……却只能站在一旁,他不断的打着哈欠。
弘治皇帝道:“你若困了,就去歇一歇。”
萧敬打了个哈哈,忙道:“陛下,奴婢还有一些精神。”
他说着,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睁不开眼睛。
弘治皇帝便没有说什么。
等晨曦露出了曙光,才有宦官疾步来:“陛下,方都尉与侍读学士王守仁求见。”
弘治皇帝手搭在御案上,目光闪烁,若有所思,他淡淡道:“宣。”
方继藩和王守仁入殿。
方继藩跨前一步,振振有词:“儿臣万死,儿臣……竟把陛下撂在了西山,结果自己竟去睡了,儿臣……赤胆忠心,无法接受这等不忠不孝之举,儿臣心已死了,如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王守仁在身后,面无表情,事有反常即为有,可换句话来说,恩师都没反常,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当方继藩说心已死了的时候,王守仁还是学不到师兄们那般淡定自若,面皮不禁的颤了颤,心有戚戚然。
弘治皇帝抿嘴而笑:“压压手,朕能体谅,不要告罪了……”
方继藩颔首。
弘治皇帝随即目光穿过了方继藩,看了王守仁一眼,沉默片刻,道:“这足球……颇有几分意思。”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这是儿臣的弟子王守仁……”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朕都知道,否则,为何让你与王卿家同来。朕观足球,规则简单,决胜却是激烈,一场决战,热闹非凡。”
他顿了顿,心里竟有一些期待,下一场的友谊赛了。
哪怕不能去看,也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他发现,这其实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观看赛事最大的乐趣,对于寻常人而言,是胜负,可对于弘治皇帝这样自诩自己是主宰者的人而言,他反而对于每一个球队在赛场上的表现,以及比赛过程中,每一个球员的发挥,对其进行归纳和分析,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弘治皇帝心里想笑,可随即,他又绷着了脸,露出严肃的样子:“朕……昨日……倒也体察了民情,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似乎百姓们,对此津津乐道,朕想起,继藩对朕说过一番话,现在恍然回头去看,方才发现,这其中,竟是蕴含了极大的道理。王卿家,你是如何想到,应对民情,堵不如疏的道理。”
堵不如疏……
这是弘治皇帝归纳和总结出来的道理。
得让百姓们有点念想。
他们劳作,已经极辛苦了,偶尔也需放松,让他们神经紧绷着反复劳作,一旦麻木,定会容易生怨。
倘若再有人暗中煽风点火,哪怕居上位者,并非刻薄寡恩,照样可能是,那修淮河,不就是如此吗?
修河堤,难道不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防止,百姓们遭遇水患?
朝廷拿出这么多银子,甚至弘治皇帝还从内帑中,取出大量的钱粮,这本该是恩典,可结果呢………一个火苗,一句流言蜚语,就制造了漫天的怨恨,最终,闹的惊天动地。
反观在西山,弘治皇帝也能感受到,百姓们未必是对一切都满意的,他们固然感激太子和方继藩两位恩公,可并不代表,现管着他们的低级官吏们,他们完全满意。
所以……他们也有抱怨。
若是不对其进行疏导,不令他们产生某种共同的兴趣,一旦有人想不开,难道……不也可能出现修淮河时的情况吗?
弘治皇帝欣赏的看着王守仁。
王守仁朝弘治皇帝行礼,不卑不亢的道:“陛下,臣带过兵……对于军中之事,有所了解,方知,在这军中,万万不可让士卒们清闲下来,一旦清闲,遇到了战时,他们便会抱有各种的念头。人有了杂念,就再难一心一意了。况且,一旦士卒们清闲,没有了共同的喜好,就极容易侵扰百姓,为虐一方……因而,臣带兵时,哪怕是让士卒们休息,也绝不只是放任他们自行其是这样简单。”
“而当下,大量的百姓做工,这和带兵,也没有什么分别,人群聚集起来,就是巨大的隐患……臣这才想起了此法,恩师对此,极为认同,便将这蹴鞠,改良为了足球,臣对恩师,佩服的五体投地,起初还不知他的用心,现在细细回想,方才知道,这足球,真是妙不可言。”
……………………
第五章送到,好累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