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刚入行时,就被李老太太教导过,做演员要收放自如。
当时李奶奶没详细说怎么做,因为她最早是学声乐的,没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都是几十年摸索出来的经验。这纯属个人技,换成别人不一定管用。
而后来呢,随着他拍戏越来越多,越多越琢磨,隐隐约约懂了点,也加以试验过。
二脖子算一次,勉强及格;丰绅殷德算一次,略有突破;崔明亮追着火车奔跑算一次,但有酒精加成,属于偶尔暴走。
真正让他觉得自己有进步的,还是陈捍东。
比如跟蓝宇在电梯间争吵,在别墅里告别,包括最后的那场哭戏,都是感情极度外放的桥段,结果超乎预料的达成。
当然,这不代表他已经完全通透,只能说掌握了某些实战技巧,具体还得看拍戏的情景。感觉对了,才ok,感觉不对,妥妥扑街。
颇似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
究其原因,无非是他道行不够,做不到对应的程度,而且没有一套更深层次的理论体系支撑,自己闭着眼睛瞎摸那种。
至于中戏进修班教的东东,呵,别闹了,拿钱就可以念的课程,你指望它能教出什么四五大六来?
但此时,褚青看了詹睿文的表演,就像敲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个从未达到过的新世界。神情夸张,却自然顺畅,动作跳脱,却在掌控之中,让人感到滑稽好笑,又不觉虚假做作。
总结四个字,圆润天成。
今天的结局戏,是全片最高*潮的部分。彭浩祥捏着二十多页的剧本。还不满意,不断的修修改改,要求亦比平日严苛。
褚青虽然没有重要场面,但几乎每个镜头里,他都得露一小脸,压根不得空闲。剧组从晚上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才算全部搞定。
监制谷德兆见大家如此辛苦,碰巧人还齐全,主角配角都在,干脆胖手一挥。吃饭!
黎明前,旺角。
话说香港通宵营业的饭馆太多了,旺角,佐敦,尖沙咀更是夜猫子集聚的地方,网吧、酒吧、电影院、ktv数不胜数。
剧组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火锅店,算上临演约有三十多号,占了七桌,直接包场。
四方的桌子。挤挤能坐六个人。张达名和陈惠闵都不太爱玩,请假回家陪老婆,剩下的彭浩祥,谷德兆。葛民徽这三个胖子,加上詹睿文和褚青,刚刚五位。
锅是大锅,清汤底。冒着热气,四周摆满了小碟子。又不是杀青宴,也无需什么讲话。领头的招呼一声,便纷纷开吃。
褚青瞅着这场面,算明白香港电影中,为毛黑*帮聚餐都喜欢吃火锅了。
大佬在内,马仔在外,里面的谈生意聊恩仇,外面的吹牛*逼侃女人,互不耽误。而且吃着方便,菜肉自取,若是中途有老人挂掉,或者新人上位,就增减一副碗筷的事儿。
白烟袅袅,觥筹交错间,便嬉笑江湖人生快意,特有范儿。
“阿彭,你怎么请动詹私r出山的?”
葛民徽是个十足的吃货,一锅肉自己划拉了大半。他其实挺疑惑的,以詹睿文的地位,根本没必要混到电影圈来。所以老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机会,这会却赶上了。
“我在商台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当时商台办了个艺员培训班,他过来教学,我是主持人。”
彭浩祥眨了眨小眼睛,笑道:“几年前我就问他,要不要拍电影,他总说再等等。我也不晓得,今次怎么给面子……”
“喂!”
詹睿文咳了两下,打断他,道:“那是因为我以前觉得电影的发挥空间不大,但现在感觉各有各的长处,至少电影的多种表现手法要远远强过舞台剧。”
“那个,什么叫艺员培训班?”褚青弱弱的问了一句。
“……”
四人同时瞅了瞅他,表情古怪,哥们你的关注点很奇葩好不好?
“就是星仔拍《喜剧之王》前,为配合宣传就搞了个演员训练班,找了很多小明星来听。”终究是谷德兆厚道,简单给解释了下。
“哦。”褚青点点头,不再细问,本就是八卦而已。
詹睿文却来了兴趣,问道:“青仔,你在内地是不是学过表演?中央,中央……”
“戏剧学院!”他随口接茬,道:“对,念过一年的进修班。”
“你们的老师怎样上课?”
“呃……”他想了想,道:“什么静物模拟,观察生活,自排小品,台词练习,形体练习,发声练习,反正很多很多课程。”
“这么笼统!你具体表演一下看看。”
詹睿文明显听不过瘾,开始撺掇对方丢人现眼。他早前跑到英国学形体默剧,回港后又研究本土化的舞台剧模式,实足一人民艺术家,提起这些事就兴奋。
“啊?”
褚青抽了抽嘴角,不太情愿,可又推却不过,只得道:“老师会教我们,呃,怎么合理的做反应。”
“比如说,你看,那有个人!”
他往门外一指,面色平淡,紧接着又一指,道:“你看,那有只老虎!”话音方落,那双眼睛顿时变得慌张无措,并轻微抖了抖肩膀,就像真有只老虎蹲在哪儿。
“哦,是这样。”
詹睿文细细的琢磨了一会,大概有所了解,笑道:“那你有没有学过这个?”
说着,他抬起手,挡住面部,然后往下一拉,露出高兴的表情。随即又向上一划,如川剧变脸般,瞬间换了个悲伤的神态。
“开心!不开心!”
“开心!不开心!”
他重复了两遍,每次表情都不同,层次变化却明晃晃的清晰,简直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