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雪,簌簌的飘落,洋洋洒洒的一轮复一轮,嚣张的将整个大地覆盖。像似昭示着她的狂霸,抬眼望去,一目的银色。偶有寒风不忍的刮过,压弯的青松抖落了一地的苍白点点,不肖片刻,又被披上粉白的雪衣。
如此寒冷的气候,然而在那东云出云山之巅,在那风如寒刀般冷冽之下,那一袭湖蓝锦袍的男子却依然笔直的跪着。他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冬雪。若不是那雪地飘出的一片衣角,远远看去还真像顽皮的稚童堆积的雪人。
他的前方是冰冷而又紧闭的松石大门,大门两侧蹲着两只威武的石雕麒麟,此刻没有平日的张牙舞爪,好似惬意的枕雪入眠。他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已经深深的陷入雪地里,细细聆听,可以依稀听到雪落之声下有着细微的斯吟。
那声音,极低,极弱,极易被忽视。
然而,纵然马车内的人儿极力的隐忍,锦袍男子却似心有灵犀的感觉到了,心不由的一抽,透过睫毛上凝聚的雪花,他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沉痛。覆盖在雪地的双手,缓缓的僵硬着握紧。干涩的声音从胸腔之中喊出,对着无情禁闭的大门喊道:“求宗主出手相救,洛髹愿意以死向宗门谢罪!”
铿锵有力的话,在山峰之上盘旋,夹杂着冷寂的雪,扩散而去。
“不……”虚弱,痛苦的吟哦之声从马车内传来,似是耗尽了马车内人儿的体力,马车厚厚的幕帘动了动,好似寒风肆虐的缘故,又好似车内的人儿在挣扎。
冰冷紧闭的大门突然咔嚓咔嚓的动了,男子闻声,双目充满期待的抬首,然而却因为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人而瞬间黯淡。
石门开了,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灰色锦缎铺面夹袄的男人,男人一出来,就立刻躬身到一边,赶紧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缓缓的走出。那小人儿一出现,仿佛世界随之一黯。出云山上飘扬的飞雪,也因着那小人儿莹白的肌肤而失色羞愧。他小小的身板,一张精雕玉琢的小脸没有丝毫的表情,小小的双唇微微的有些泛白,却衔着一个小巧的弧度,明明是笑着,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冰冷,一双泛着紫光的眼瞳,小小年纪,却透着一丝丝妖气。一身剪裁合身的锦袍被拢在大红色火狐麾之下,脚上蹬着一双金色绣麒麟锦靴,随着他缓缓的走动,大红色的狐麾,在冷寂的沧雪之间划出一道道绚丽夺目的红光。
这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带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要卑躬屈膝的气势。
“殿下……”跪在地上的洛髹低下头,看着眼前半陷入雪地的锦靴,低低的唤了一声,颤抖的声音之中流露出自然的恭敬。
“洛髹,你还认得孤便好。”小人儿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偏偏又夹杂着一丝如白羽掠湖的绵软,有一种惑人心神的魅力。
这气势不凡的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东云皇朝人人称颂的神童太子——容夙。而跪在他面前的男子,是东云皇朝曾经炙手可热的少年丞相——洛髹。
他们所在的便是东云护国宗门——玉清宗宗门之前。
“微臣有负皇恩,无颜面对殿下。”洛髹低着头,声音依然带着颤音。
容夙一双泛着紫光的眸子幽幽淡淡的看了洛髹片刻,在听到马车里虚弱到几不可闻的痛吟之声后,沉默了片刻:“洛髹回朝吧,父皇在等着你。”
容夙轻轻软软的话,让洛髹面对风雪刀割都不动如山的身子一颤,一双深邃的男儿眼中竟然有了点点的湿意,他深深的对着容夙拜了下去,不言。
容夙见此,极淡的眉峰一动,目光移向马车:“你应当知道,玉清宗容不下背叛,更遑论是对叛宗之人施以援手。”
这一次,不仅是身体,就连心都开始颤抖,洛髹僵硬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雪花飞落而下,他双目隐忍着痛苦,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绽开一抹苦涩之极的笑:“打从微臣带着玉儿逃走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想过会长相厮守,这一天,微臣知道迟早要来,只是……玉儿腹中的骨肉是无辜的,玉儿怎么说都是玉宗主唯一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切髹愿意一力承当。”
洛髹说到后面,略微的提高,掺杂了些许内力,声音如期的传过厚重的石门。
“你要如何承担?”雄厚的声音,夹杂着怒气,破空而起。
一阵冷风袭过,眨眼之间,一袭单薄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便立在洛髹面前。那一张不显岁月的俊颜之上,不满凛凛杀气。两袖鼓鼓生风,将他所立之地三步以内,厚雪卷起。
洛髹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玉擎,顿时好似被注入了活力,双眸亮了起来。他就这那样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玉擎,没有开口,眼中却流露着无尽的祈求。他凝望了许久许久,直到那眼神之中流露出决绝与解脱时,手臂一转,雪花飞扬而起,随着“噗”的刀入肉的刺耳之声后,鲜红的血,飞溅而出,染红了一地的白。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身为不世高手的玉擎都来不及阻止。玉擎生出的手掌擦过洛髹到底的身子。身子重重的倒下,溅起雪花千万朵。
“不……髹哥哥——”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刻,马车内的玉霜儿几经挣扎,恰好掀开厚重的幕帘,却撞上心爱之人死在眼前的一幕,极度虚弱的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发出一声足以惊天动地的惨叫。那呼叫之声,几乎让雪花纷飞的出云山都为之一震。然而,那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叫之后,玉霜儿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艳红的血,一滴滴的从马车车辕溅落。玉擎一看,心头一骇,才发现女儿的裙摆已经血红一片,即便是昏死过去,娇小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没有再多想,一个闪身便将玉霜儿抱起,飞掠进宗门。
未几,出云山之上,玉清宗门之中,降霜居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声。
容夙小小的身板站在庭院之中,雪,依然纷纷扬扬的在飘洒,然而,却没有丝毫在他身上凝聚的迹象,他泛着紫光的眸子淡淡的瞟向他身侧如苍松笔直矗立的玉擎,看着他袖袍下紧握的手,小小的唇不禁一勾。
“不行,小姐又昏过去了,参片!”
“羊水破了,小姐您要用力啊!”
“天啊,胎位不正,小姐血流不止,快去请大夫!”
“……”烛影摇曳的屋内传出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浪浪方寸大乱的惊呼。脚步声踵踵,人影慌乱。比之站满人的院子,屋内似乎更加的热闹。
门外的玉擎再也忍不住,提步想要闯进屋中,然而他脚步才一动,院外一下人急急走来,将一封密封的信恭敬的呈给玉擎。玉擎甫一看到那绑着一条晶蓝色缎带的信封脸色便是一变,等到拆开信封阅览之后,更是面无人色,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几十岁。
几位长老见此,立刻从玉擎手中接过信,一看之下也是大惊失色。
这一切自然落在容夙的眼中,他万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内容,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面无人色。当他幽幽泛着紫光的双眸不经意间瞟向那一段晶蓝色缎带时,小脸也变得异常的严肃。
那小小的一段锦带,是代表着天下第一宗,号称密术圣门——佛仙一水至高的急令。已经四十年不曾出现在天行大陆之上,如今却是出现在了玉清宗,这是为何?有什么值得那些号称天人修道之人如此急切的发出至高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