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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故友相认(第1 / 1页)

( ) 叔宝走出府门,听见一个老者喊道:“秦旗牌!”叔宝抬头一看,说道:“呀,张社长!”社长说道:“想不到秦旗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我的小儿子在府前新开一家酒肆,我请你到那里去,暖一壶酒替棋牌消消闷气。”叔宝平常对他有恩,所以老人家如此殷勤。叔宝说道:“老人家赏赐,年轻人不敢推辞。”老者邀请叔宝走进店里,一直往后面走,不是客人经常吃酒的地方,而是内室书房。家下取来小菜,外面端进来几样可口的肴撰,暖一壶热酒,老者斟了一杯酒递给叔宝。叔宝接住,眼中落泪。张社长就好言劝慰:“秦旗牌不要悲伤,如果拿住响马,自然会有升赏;如果心情不好饮酒,容易生病。”叔宝说道:“太公,秦琼也不是为本官过堂打这几板子疼痛难忍,眼中落泪。”社长问道:“那是为什么?”叔宝说道:“前几年我到河东出公差,在回家的时候,有个好友单雄信赠金数百两,教我不要在公门当差,求荣不在朱门下。此言常记在心,只为功名心切,想着在来总管门下,一刀一枪,博个一官半职。不料被州官诸将攀比下来,今天却把这父母赐给的身体,遭官刑戮辱,羞见故人,所以眼中落泪。”

清泪落滢滢,含悲气不禁。无端遭戮辱,俯首愧知心。

秦琼此时还不知道雄信不远千里而来,已经到了齐州,来给他母亲拜寿,并且相隔不远。叔宝与社长正在一边饮酒一边说话,就听见酒店外面有些喧闹,一个人问道:“酒店里秦爷可在里面?”酒保认得是樊建威,说道:“秦爷在里面。”酒保带着樊虎走了进来。张社长接住说道:“请坐。”叔宝说道:“贤弟来得正好,蒙张社长盛情,你也饮一杯。”樊虎说道:“秦大哥,不是饮酒的事。”叔宝说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樊虎对着叔宝的耳朵轻轻说道:“小弟刚才被朋友邀请,在西门吃酒,见很多人都在议论,说贾润甫家中到了十五骑大马,都是外地口音,有面生可疑之人,恐怕有陈达、牛金在内。”叔宝一听,心中大喜,说道:“不瞒社长,樊建威从西门来,发现贾柳店中来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恐怕里面有劫夺皇扛的两个贼人,这酒我不敢饮了。”张社长说道:“老夫这酒是无益之酒,不过是给足下解闷。既然有了消息,二位赶紧去把,如果抓着了贼人,老夫一定来贺喜。”

叔宝与建威辞别了张社长,离开店门,往西门而来。只见西门都挤满了人,吊桥上瓮城内,都是那街坊上没事的闲汉,也混杂着一些衙门中当差的,都穿着便服。这些人看见贾润甫家中来了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人,都非常猜疑。有认得秦琼与樊虎的,就说道:“列位,有这两个人来,只怕其中真有缘故了。”有人和叔宝打招呼,说道:“秦旗牌,贾家那边如果有什么风声,传个消息出来,我们领着壮丁百姓,帮助秦旗牌下手。”叔宝举手答道:“多谢列位,看在同衙门的面上,不要散了,帮助帮助。”叔宝和樊虎来到贾家门口,只见门都关着,吊闼板都放了下来,招牌也都收进去了。叔宝用手一推,门还没有上拴,回头对樊虎说道:“樊建威,我两个不要一齐进去。”樊虎道:“为什么?”叔宝说道:“如果一齐进去,碰到了贼人没有援手。他这班人都是亡命之徒,常言道,双拳不敌四手。你在外面,我先进去。如果有风声,我口里打一个哨子,你就招呼吊桥和城门口那些人,拦住两头街道,把巷口用栅栏堵住,帮扶我两个动手。”樊虎说道:“小弟知道了。”叔宝轻轻从二门三门进来。只见三门里面,却是一座大天井,那天井里挤满了人。却是什么人?众朋友早已吃过下马饭,正在摆酒席定座位准备饮酒,又有鼓手吹打,靠近正席的都是跟随众豪杰的手下,下面都是附近看热闹的邻居。

此时叔宝害怕冒冒失失的进去,惊走了席上的响马,况且和贾润甫是朋友,怕被他先看见,就不好做事了。只得矮着身体,混在人丛中,向上窥探。只见席上坐的都是虎背熊腰的好汉。正要看他的面庞,摆酒席订座位的时候,都面朝上方作揖打躬,又有一帮从人围绕,一时分辨不出。要听他说话,鼓手又吹得响,听不见。直到点上了灯,影影里望上去,中间的那个人好像单雄信。叔宝心中想到:“此人好似单雄信,他如果来访我,一定先到我家,怎么会在这里呢?”叔宝内心犹豫,正要看个明白,刚好酒席已经摆好,吹鼓手停了下来。就听贾润甫说道:“单员外请坐罢。”刚好王伯当面朝外和别人说话,又被叔宝看见了。叔宝心中说道:“不用说了,是伯当约他来给我母亲拜寿来了,幸亏没有被他们看见。”转身往外就走。走到门外,樊虎已经喊了很多人站在门口,迎着叔宝问道:“秦大哥怎么样了?”叔宝朝樊虎瞪了一眼,厉声说道:“你人也认不得就大呼小叫的!这是潞州单二哥,你以前不是在他庄上见过吗?还送你潞绸盘费,幸亏你刚才到府前只是对我一人讲,如果让那些小人知道了,来到这里吵吵闹闹,不是让我下不了台吗?”樊虎说道:“小弟没有看见,不知是单二哥。是听别人说的,所以来请你。那我们就回去吧。”围上来的人已经很多了,叔宝恐怕里面的朋友知道了不高兴,想让外边这些人散开,就说道:“列位都散了罢,没事,不是歹人。是潞州有名的单员外和一些相知的朋友,到这里来是明天给家母做生日的。”由于人太多了,一帮人过来问过,又有一帮人过来问。

雄信坐在首席。他知道带了几个尴尬的朋友,不免留心,叫:“贾润甫,刚才安排酒席的时候,下面有许多人,我看见一个大汉,躲躲藏藏,在那些人背后,看了我们一会,往外便走,那些人也纷纷的随他出去了。你去看看是什么人?”贾润甫听到雄信吩咐,急忙出门观看,只见还有人还在那里问,拦住叔宝不让走,已被润甫看见了,贾润甫急忙说道:“秦大哥,单二哥为令堂祝寿,不远千里而来,一到舍下就叫小弟来请秦兄。小弟知道秦兄今天府中有事,不敢来打搅,你怎么来了,反而还要回去?单二哥看见了,怎么回答他?”叔宝不好意思讲樊建威那些话,只得将计就计,说:“贤弟知道我今天进府过堂,偶然听说雄信来了,唯恐不是真的,亲自来看看,果然是他。我穿着过堂的衣服,不好相见。当年在潞州少饭钱卖马。今日在家中又是这样一个形状,羞见故人,回家去换了衣服,就来见他。”贾润甫说道:“路途又远,回家换衣服不太方便。小弟刚才在成衣店里做的两件新衣,明日到贵府与令堂拜寿穿的,我的身材和你的身材差不多。说完,他叫手下从后门进去,把刚才取回的两件新衣服,拿来与秦老爷穿,那些众人都散了。

叔宝换了衣服,和贾润甫说说笑笑走了进来。贾润甫补前头的诳话说道:“单二哥,小弟让人把秦大哥请来了。”众人一阵欢呼,都起来相见。叔宝先拜谢雄信当年周全性命之恩,伯当、嗣昌这一班故友,都是对拜八拜;还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因亲而及亲,通名报姓,都拜过了。贾润甫要安排叔宝的座位。义桑村是十三个人来,连贾润甫宾主十五个,倒摆下八桌酒,两人一席,雄信独坐首席。贾润甫说道:“秦大哥就与单员外坐在一起吧。”叔宝道:“君子爱人以德,不可徇情废礼。单二哥来到齐州,小弟今天也算半个主人,只好和主人坐在一起。诸位兄弟让一位,上去与单二哥同席才好。”雄信说道:“叔宝,我们刚才定席的时候讲好了,合得来的坐在一起,如果续上一位,席席都要举动。不如按照主人的意思,就和小弟同坐,叙叙阔别之情。”叔宝恐怕辜负了雄信叙旧之意,不好再推辞了,只好坐了下来。叔宝看见有许多远路贵客,恐怕怠慢了各位,就说到:“把单二哥的尊席前这些高照果顶,连桌围都撤去了。我们都是相知的朋友,就不用这些虚礼了,拿一张坐机,放在单二哥的席前,我与单二哥对坐,方便叙话。”众朋友都说好。只见灯烛辉煌,群雄相坐,烈烈轰轰,飞酒往来,传递不绝。

先是贾润甫拿着大银杯,每席都去敬上两杯。接着秦叔宝说道:“承蒙诸兄远来,为家母拜寿,今日借花献佛,也敬一杯。”叔宝说完,席席去敬酒,都是旧相知,都有说有笑的。到了左手第三席,是尤俊达、程咬金。他两个都是没文化的人,况且夹在众人之间。王伯当、柴嗣昌、李玄邃都温雅,有大家风范;单雄信、尉迟兄弟、张公谨、白显道、史大奈,虽然文化不多却有豪气;童佩之、金国俊公门中人,也会修饰。独有程咬金一片粗鲁,所以叔宝相待有些薄气。谁知程咬金自信和叔宝是老交情,尤俊达先前也听程咬金说道是旧交,见叔宝相待冷淡,吃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了,就说起程咬金来道:“贤弟,你一向是老成人,想不到你会骗人。”咬金道:“小弟从来不会骗人。”尤员外说道:“前天单二哥,拿令箭通知给秦老伯母上寿,我说:‘贤弟你就不去了吧。’你却说到:‘秦大哥与我幼年的时候曾有一拜,童稚之交。’若是与你有一拜,他就知道你好饮酒了,初见时恰似不认识的一般。刚才来敬酒,并不见叙一句寒温的话,不多劝你一杯酒,这是为什么?”咬金急了,暴躁地说道:“老兄不如果不信,等我叫他就是了。”尤俊达说道:“你叫。”咬金厉声高叫:“太平郎,你今日怎么就倨傲到这等田地!”就像春雷一般,满座皆惊。连叔宝也不知是哪一个叫他,慌得站起身来说道:“那位仁兄错爱秦琼,叫我乳名?”王伯当这一班好耍的朋友鼓掌大笑,说道:“秦大哥的乳名原来叫做太平郎,我们都知道了。”贾润甫替程咬金说道:“就是尤员外的厚友,程知节兄,呼大哥乳名。”叔宝一听到程知节三个字,非常惊讶,走到咬金跟前,扯住衣服仔细一看,问道:“贤弟,尊府住在哪里?”咬金落下泪来,跪倒在地,说道:“小弟就是斑鸠店的程一郎。”叔宝也跪下说道:“原来是一郎贤弟。”正是:

垂髫叹分袂,一别不知春。莫怪不相识,及此皆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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