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秦叔宝自从从长安回家,时常想起当初在长安闹花灯的事,当时虽然是仗义而为,却几乎惹下滔天大祸,觉得太不靠谱了,回家以后收敛了很多。这一天秦琼正在府里上班,外面通报本州刘刺史相见。来总管命令请进。来总管和刘刺史相见了以后,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刘刺史就说道:“去年因为东都洛阳起建宫殿,山东各州都要置办银两,想不到青州三千两银子送往东都的时候,走到本州长叶林被劫,那强盗还自己通名报姓,叫什么陈达、牛金。青州上报东都,那督造宫殿的总管宇文大人,发文将下官的俸禄停了,还下令一个月之内赔偿被劫的银子,并且要拿住这伙强贼。如果一个月之内完不成任务,另加重罪,我已经派人缉拿,至今还没有消息。据众位捕盗人员说,原来的都头秦琼,现在贵府做旗牌,他很擅长捕贼,本官想暂时从老大人这里,借秦琼去捉拿劫银子的强贼。”来总管看了一眼秦琼,对刘刺史说道:“那身材高大的就是秦琼,虽然很有才干,下官还要经常差遣。”秦叔宝也跪下说道:“本旗牌还要在这里伺候老爷,不是有樊虎一帮人负责捕盗吗,本棋牌怎么好意思取代人家?”来总管说道:“正是。还让本州的捕盗人员缉拿才是。”刘刺史见秦琼推诿,总管不愿意,心里很不高兴,说道:“下官只是想拿住贼人,就不用赔偿了,并非逼着要这秦琼。只是各捕盗人员禀告,秦琼原是捕盗都头,响马经常给他好处,还要到上司和东都告状。下官以为不如让他协助捕盗,如果拿住了贼人,也是一功;如果推辞,只怕这些人到行台和东都去告状,到那时秦琼想推也推不得了。”来总管听见这话,就说道:“我来处理吧。秦琼过来,据刘刺史说你受响马好处,难道果真有此事吗?这也不过激励你成功。捕盗也是国家的正事,不要再推脱了,你就跟那刘刺史出去吧。”叔宝见本官不做主,不好再推脱了,只得改口说道:“老爷也发话了,刘爷让本旗牌去,本棋牌怎敢不去?只是本旗牌的本领与樊虎差不多,怕抓不住贼人,反而代他们受祸。”来总管说道:“这些捕盗人员既然要你,毕竟知道你的本领不一般,你就去吧,我这里如果有事,还要来取你。”
秦琼只得跟着刘刺史出来。唐万仞、连明等人都在府外接住,说道:“秦大哥,实在没办法才缠到你身上来,秦兄是最讲义气的人,一定不肯亲自去捉拿,你就给小弟透露个风声,我们去捉拿这伙劫银子的贼人,绝对不会说是你说的。”叔宝说道:“贤弟,我真的不知什么陈达、牛金。”叔宝换了平常的衣服,来到公堂跪下。刘刺史以好言宽慰道:“秦琼,你和别的捕盗人员不一样,你是个有前程的人,平常也很能干。就是今天我讨不来你,我也没办法,你如果真能拿住这两个通名的贼寇,我这个衙门除了给赏钱以外,还有别的好处。你那本官来爷自然也会嘉奖你。我就在这个文批上把你的名字添上了。”
九月的天气已是深秋,单雄信在家中正督促庄客家僮打理秋收之事。这一天单雄信正在大厅里坐着,守门的人报告说报王、李二位爷来了。单雄信听了很高兴,赶紧出去迎接,邀请他二人下马进去,拉着来到书房中,摆上现成酒肴,叙谈起来。雄信说道:“前年年底接到老兄的书信,说要过来,我一直等着,为什么到今天才来啊?”伯当说道:“自从那年和老兄分别以后,李玄邃因为杨越公邀请,去了长安,后来小弟也想去长安会见玄邃,路过少华山,被齐国远留住,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后来给老兄写一封信说要到老兄这里来过年。想不到信刚送出去,就遇见齐州秦大哥。”
雄信很吃惊的说道:“他从我这里回去以后,听说现在在总管标下为官,老兄怎么在关中又见到他了?”伯当说道:“来总管差遣叔宝到长安送礼,到京城给杨越公拜寿,我就动了到长安看灯的兴头,失信于仁兄。当我们来到离长安六十里永福寺的时候,遇见太原唐公的女婿柴嗣昌。叔宝当初在植树岗曾经搭救过他的岳父,所以在永福寺建了一座祠堂报德,叫做报德祠。叔宝看到祠堂说起这个事,就被嗣昌知道了,留我们在那里住下了。过年以后正月十四日进京,十五日就惹出滔天大祸,打死了宇文公子。”雄信大吃一惊,说道:“吓死我了,我听说有六个人在长安闹事,着急的不得了,不知道是谁。后来打听到了,说是太原李渊的家将,我才放心了。原来是你们干的!”李玄邃说道:“这件事也太冒险了,若不是唐公的人跑得快,宇文述拿不着证据,几乎给我的本家惹下一场大祸。”单雄信说道:“这么说叔宝早就到家了。”伯当说道:“当天晚上他就回去了。”雄信说道:“我几次要到山东去看他,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听了贤弟的话,又引起我去山东的兴头来。”伯当说道:“小弟们这次来就是邀请老兄到山东去的。”雄信说道:“有什么事吗?”伯当说道:“今年九月二十三日,是叔宝令堂老夫人六十大寿。叔宝是个孝子,京师大闹之后,匆匆分手,叔宝在马上嘱咐:‘九月二十三日是家母六十大寿,如果老兄不嫌弃,请光临寒舍。’所以我到长安找到了李兄,又偶然在长安碰到了柴嗣昌,他在京城为岳父办什么事,谈起拜寿,他就很高兴地说他岳父要赠送叔宝银子,他就打算回家取了银子送去。所以我和玄邃兄来邀你同去。”
雄信说道:“这件事情很好,只是有一件:我的朋友多,知道的说伯当邀请雄信到齐州给叔宝母亲拜寿。不知道的就会认为雄信待朋友有薄有厚,去山东给秦母拜寿,只邀请王伯当去,不带我一起去,都会怪到我身上来!”李玄邃说道:“小弟有个办法,让老兄一举两得。”雄信说道:“请教。”李玄邃说道:“老兄何不邀请几个相知的朋友一起去?一来给叔宝增辉,二来也显得老兄不偏朋友。叔宝在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多带些礼物去,也说明我们是相知的朋友。”雄信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虽然都是潞州朋友,现在我发帖邀请,恐怕路有远近不同,有的在家,有的不在家,路途往返,误了寿期就不好了。有办法了,你二位先喝着酒。”雄信说完,走进内书房,取了二十两碎银包成两包,拿两枝自己的令箭。读者看到这里可能会问,雄信又不是官员,怎么会有令箭?这令箭原来是做好的竹筹,上面刻有雄信的字号花押,取信于江湖豪杰,朋友看到这个竹筹,就像看到天子的圣旨,立即就会前来。雄信把这两枝令箭分别放在两包银子旁边,用盘子盛着,叫小童捧到前面,当着王、李二人的面,叫两个下人过来。雄信看着他俩说道:“你两个到槽头上备两匹马,一个人拿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费,一人领一枝令箭分头走。一个从河北良乡出发,经过涿州郡、顺义村,直到幽州,遇到我相知的朋友,就把令箭给他看,九月十五日在二贤庄会齐,九月二十三日到齐州给秦太太拜寿。九月十五如果赶不到二贤庄,就直接去山东,在兖州武南庄尤老爷庄上汇聚。这东路的朋友,就不要到二贤庄来了,直接带着寿礼,九月十五日在官路上汇聚,一起到齐州拜寿。”二人答应,分头去了。正是:
羽檄飞如雨,良朋聚若云。
王伯当、李玄邃,在单员外庄上饮酒玩耍。十四日这一天,北路的朋友就到了三位,分别是张公谨、史大奈、白显道。明日就要起身。雄信又叫手下拿来两封帖子,对伯当说道:“童佩之、金国俊,从前和叔宝也曾有一拜,不要偏了他二人,拿帖请他到山东走走。”童佩之、金国俊二人听说相邀济南府,给叔宝母亲拜寿,又听说昨天北路的朋友都到了,立即收拾礼物,备马出城,到二贤庄会各位朋友,叙情饮酒。第二天一大早就起身了,宾主八人,后面跟着十来个随从,用小车子装着行囊礼物,随身兵器,有个打前路的骑着马在前面先走,过汝南奔山东一路而来。
正是深秋的时候,凉风习习,树叶飘黄,众豪杰打马前行,快步如飞。正走之间,只见尘头乱起,打前站的发马来报:“众位老爷,已经到了山东界内,前面有绿林老爷拦住去路,一位少年正在厮杀,不好往前走了。”这个手下人为何称呼绿林中的人叫老爷,要知道这八个人里面,倒有好几个曾经在绿林中混饭的,因此只得叫老爷。雄信微微一笑,在马上说道:“不知是哪个兄弟,看了我的令箭在路上伺候,随便觅些盘费了。谁愿意前去看看?”童佩之、金国俊二人认为自己是豪杰,不知道绿林中的利害,就对雄信说道:“小弟二人愿往。”说完,纵马前去。雄信对伯当点头说道:“这两个兄弟,虽然是好朋友,却没见过他俩的武艺,听到绿林二字,就奋勇当先。”伯当摇着头说:“单二哥,这两位朋友去得不好。”雄信问道:“为何?”伯当说道:“他二人在潞州当差,没有什么方情,听到绿林二字,他就有个不相容的意思。他没有方情,就不认得那拦路的人,拦路的肯定也不认得他。言语不妥,就会厮杀起来,这童、金二友如果有什么差池,却是老兄拿帖邀请他到山东来的,同行无疏伴,老兄就脱不了干系。如果他两个本领好,拦路的朋友就会吃亏,也是奉老兄的令箭来等候的,就会伤了江湖人和气。”雄信说道:“贤弟说得有理,你就先去看看吧。”伯当说道:“小弟这就去。”说完提着银枪纵马前来,见尘头起处,果然金甲、童环败下阵来,原来是柴嗣昌。他带得行李沉重,衣装炫耀,碰到了尤俊达、程咬金,二人拦路要截他的行李。这柴嗣昌也有些本领,只是战不过他两个,恰好金、重两人赶来,便拔刀相助。这程咬金仗着膂力大,根本没把金甲童环放在眼里,留着尤俊达和柴嗣昌厮杀,他拍马赶来,上下一顿乱斧,金、童两个招架不住,拍马就走,程咬金紧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