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小二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秦琼跟在后面,拐弯抹角,朝客房后面走去。小二一路上显得神情不安,走到一个地方,指着说就是这里。秦琼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客房,是靠近厨房的一间破屋子,半边露了天,堆着一堆柴禾草,秦琼的行李都堆在上面。没有露天的地方用柴草打了一个地铺,四面透风,灯都没地方挂,王小二只好把灯放在地上,拿一个破瓦片挡住从墙壁里透过来的风。王小二说道:“秦爷就在这里将就着住几天吧,等他们走了,还搬回原来住的地方。”秦琼没有搭理他,小二竟然带上门走了。秦琼坐在草铺上,把金装锏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弹着锏,口内作歌:
旅舍荒凉而又风,苍天有意困英雄,欲知未了生平事,尽在一声长叹中。
秦琼正在吟诵之间,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把门上的门鼻子扣上了。秦琼虽然是个宠辱不惊的豪杰,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是哪一个把门鼻子扣上了?你这个小人!却不知道我秦琼的为人!我来的时候明白,走的时候怎么能不明白呢?况且我的文书鞍马行李都在你的店里,难道我偷着走了不成?”外面的人说道:“秦爷不要高声,我是王小二的媳妇。”秦琼说道:“听说你很贤惠,现在黑灯瞎火的,你来干什么?”妇人说道:“我那拙夫,是个小人的见识,看见秦爷没有银子,就起了炎凉之心,出言不逊。秦琼是大丈夫,请多海涵。我经常劝他不要这样炎凉,他还污言秽语地骂我,把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我刚才打发丈夫睡了,把给你留的晚饭送过来了。”
秦琼闻听,眼中落泪,说道:“贤人,你就是淮阴的漂母,可怜王孙给他送饭,只是我秦琼恐怕不能大富大贵,用千金来报答你!”妇人说道:“我是小人的老婆,不敢和君子相比,怎么能敢奢望回报呢?只是秦爷暂时落魄,我看见你的衣服还是夏天的衣服,现在是深秋季节,我们潞州天气寒冷,风又大,你的脊背上被风吹了两条裂缝,露出了尊贵的身体,有点不像样。盛饭的盘子旁边又一团线,线上别着一根针,你明天找个避风的地方缝一缝,等泽州的樊爷来了,有了银子再买件衣服就好了。明天早晨你如果不想听我丈夫唠叨,就别在这里吃早饭了,我攒的有几个皮钱,也在盘子里,你随便买点东西充饥吧。晚上早点回来。”夫人说完这些话,把门鼻子又打开,然后走了。
秦琼开开门,把饭盘子端了进来。看见一个黑布条穿着一串钱,还有一个线团,线团上别着一根针,秦琼把钱和线团拿着放在了草埔头边。盘子里有一晚热烫烫的肉羹,秦琼当初来店里的时候就说这肉羹特别好吃,顿顿都要一碗下饭。自从算账以后,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哪里还有这样的肉羹?因为今天来了有钱的客人,又做了这肉羹,留下这一碗。秦琼想要不吃,熬不住肚中饥饿,只好带着气吃下了这碗肉羹。秋夜漫长,秦琼在草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醒了以后天还没有明。高兴的是这间破屋子里透进残月之光,秦琼就把那件夏衣拿了过来,趁着月色胡乱缝一缝,披在身上走了出来。
有这三百皮钱,秦琼就觉得壮胆,想要做盘费赶往泽州,又恐怕找不到樊建威,到那时候哪还有钱回来呢?况且小二肯定会怀疑我私自逃走了。不如买些冷馍馍,放在怀里在官路上等。秦琼在官路旁走来走去,太阳已经西斜,远远看见一个穿青衣的人,头戴范阳毡笠,腰里挎着短刀,肩上扛着一个箱子,好像樊建威的模样,等那人来到跟前一看又不是,接着就是几个骑马打猎的人冲了过来。秦琼赶紧把身子一闪,一只脚跨进了一家的大门,谁知道地上还有一个火盆,差一点踢翻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夫人,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坐在火盆的旁边。她打量了一下秦琼,说道:“这位汉子,请你小心点,看你穿这么单,肯定很冷吧,不妨坐下来烤烤火。”秦琼说道:“多谢了。”然后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