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被柳侠迅速窜高的身体惊住的不光是猫儿和苏晓慧,已经一米八三的柳海也不太相信,但他很快就喜笑颜开的抱着柳侠抡了一圈:“跟五哥一样,太瘦,不过幺儿,你竟然敢穿牛仔裤?真牛!”
柳侠很跩的摇摆了两下:“只要有一颗火红哩心,穿啥都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柳川骄傲的看着自己两个无比帅气的弟弟,把打来的四份菜放在树荫下的小桌上:“猫儿,帮三婶儿拿筷子,幺儿,小海,吃饭。”
猫儿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分发碗筷,每发一个就看看柳侠,柳侠就对着他龇牙笑,猫儿也嘿嘿的笑。
他也不知道为啥,反正从看见小叔开始,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老是想裂开嘴笑。
苏晓慧把一个落地扇放在他们旁边,从屋子里拉出一根很长的电线插座,猫儿看着电扇摇着头转了一圈,就蹲下去慢慢把电扇挪了点,看看吹风的方向正合适,才站起来坐在柳侠身边。
柳川对柳侠说:“特别聪明,看您三嫂摆弄了一回,每次只要一挪动,他就会过去把方向调整到最得劲的地方,晌午您三嫂要是做面条,他就帮忙剥蒜,您三嫂买菜回来,他大老远就跑过去接着。”
苏晓慧外表看起来几乎没有变化,还是用手绢扎着马尾巴,漂亮开朗,只是脸上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幸福,她看着猫儿说:“嗯,清早起来还自己叠毛巾被,叠哩可齐整了,我跟您三哥说,要是俺俩有了孩儿,能跟猫儿这么乖这么聪明就好了。”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真这么乖?”
猫儿小脸儿有点红,不好意思,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侠,有点骄傲的小模样。
柳侠把一块红烧肉放在猫儿的碗里,猫儿端起小碗,把肉扒拉到嘴里,闭着嘴,跟个小松鼠一样嚼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柳侠。
柳侠干脆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猫儿有点吃惊,但也不动。
苏晓慧笑起来:“这么热,再让他坐你腿上,你腿上非出痱子不可,吃了饭你跟猫儿去屋里睡会儿吧,地上铺着大凉席呢,孩儿老想你,知道你今儿回来,夜儿一黑都没咋睡,光听您三哥说你老疼猫儿,今儿见了才知道,可真是呢!”
柳海说:“三嫂你不用管他,猫儿就是幺儿养大的,半年不见,他肯定想哩慌,就叫他抱着吧!”
猫儿是上星期柳川回家时候带过来的,他们考试完了,老师要批改考试卷,七月一号去领通知书就放假了,柳川路过关家窑去给关淑萍说了一声,直接就把猫儿带回来了。
柳侠回来后肯定要在荣泽陪着柳海到高考结束,但让柳侠回到荣泽了还不跟猫儿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这么热的天,柳川不想让柳侠来回跑,从望宁到柳家岭的那段路,他现在走一趟都热得几乎要中暑。
柳川和苏晓慧结婚后并没有把卧室和厨房分在两处,单位分给柳川的这间房子在家属院的最东头,旁边还有几米空地,他们在那里加盖了一间单独的小厨房,有时间的话俩人就做顿饭,大部分都在公安局的食堂吃。
柳川忙,苏晓慧今年第一次带高三也忙,没办法按时按晌做饭。
苏晓慧在荣泽高中分到的房子现在柳海住着。
柳侠看了看柳川婚后的小屋子,一张朱红色的大床,一张有单位标记的三斗桌上放着一个电视机,床对面是一个大立柜,上面放着一个皮箱,一个梳妆台,门后放着一个浅绿色的双缸洗衣机,洗衣机旁边竖着一个卷着的凉席。
房子不大,这些东西就把屋子塞得满满的,中间只剩下一块可以铺一张双人凉席的地方。
但房间收拾的干净整齐,透着股宁静的温馨。
柳侠松了一口气,至少看起来三哥的房间并不比别人的新房寒碜。
柳侠回来了,猫儿就不用再和柳川住在一起了,柳侠带着他和柳海一起住。
猫儿特别懂事听话,柳海回来的时候,他连话都很少说,绝对不打搅柳海看书或休息,让柳海都不好意思,他对猫儿说:“六叔没那么娇气,考好考不好,也不在你跟六叔多说几句话,你在这里尽管想咋就咋,中不中?你要是再这么小心翼翼哩,您小叔非揍我一顿不可。”
猫儿这才放松了些,终于肯大声跟柳侠笑闹了。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趁柳海吃中午饭时领着猫儿去找楚小河。
柳侠穿着牛仔裤,上面是一件放假前毛建勇去给全寝室买回来的纯白圆领T恤,这样的打扮在荣泽是很时尚的,柳侠本人虽然完全没感觉,但他本身也是非常显眼的。
所以楚小河老远就看到了他,却只是端着碗站了起来,并没有过来,一直等柳侠喊他的名字,他才跑过来。
楚小河的模样应该说变化还挺大,主要是带上了近视镜,他看柳侠的眼神又高兴又羡慕:“我还以为你会不认识我了哩,您放假了?”
柳侠看了一眼楚小河碗里拌了肉臊子的面条,笑着说:“嗯,夜儿清早回来哩,搁俺三哥那儿,到黑才过来陪俺六哥,你咋样?凤河哥哩?”
楚小河看看周围那些蹲在树荫里吃饭的同学说:“我就这样呗,使劲学,听天由命;俺哥搁工地上哩,他给人家看现场,一天到晚都不能离开。”
柳侠说:“要是听天由命就不用使劲学了,小河,你肯定中,真哩,我就是这么感觉哩,觉得你一定会考上大学,使劲学吧!”
楚小河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柳侠和楚小河说了没多久就离开了,楚小河和柳海他们现在分分秒秒都金贵,他不能耽误他们。
吃晚饭的时候,柳侠试探着问了一下苏晓慧:“三嫂,就这几天,能不能叫小河跟俺几个住一起?”
柳川把话接了过去:“他不住,您六哥回来没几天就跟您三嫂说过想让小河过来一起住,寝室里热的住不了人,小河说啥都不肯,您三嫂跟他说他也不过去住。”
苏晓慧说:“小河跟他哥其实都是挺讲究哩人,不肯给别人添麻烦。”
既然这样,柳侠也没再去劝楚小河,他想,如果换个位置,他自己应该也不会去住。
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邵岩的影子也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柳侠又跟柳川说,最近都不能让柳海吃饭店的东西。
219寝室里只有张福生不是应届考上的,他复读的原因说起来让柳侠都有点后怕,是高考期间食物中毒,考英语的时候根本就没进考场。
张福生那个表哥在县城工作,人非常好,张福生高考的时候,他请了假专门照顾张福生,和柳川当初让柳侠每天中午吃他最喜欢的烩面一样,张福生他表哥也是每天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给他占了位置,让他吃最喜欢的肉丝炝锅面,每顿还特意给他买一盘肉吃。
结果,就是那盘肉出了问题,张福生中午吃了饭,下午进考场前就上吐下泻,肚疼的厉害,最后浑身关节都疼,被送进了医院。
柳川听了张福生的事也有点后怕,决定柳海一直吃公安局的食堂就好,胖师傅做饭很讲究,不但味道好,锅灶也特别干净,肯定出不了问题。
看着柳海吃了晚饭去上晚自习,柳侠提了一兜东西和猫儿一起出来。
王占杰的校长办公室还在原来的地方,柳侠敲敲门,里面传出王占杰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柳侠推开门,叫了一声:“王老师。”
王占杰手里拿了两本书正准备出去,看见柳侠笑了起来:“柳侠呀?一年就长成大小伙子了?还是个帅小伙哩!”他看到了旁边一直牵着柳侠手的猫儿:“这是——猫儿吧?咋不吭声哩孩儿?”
猫儿看看柳侠,还是不吭声。
柳侠说:“猫儿,叫,叫.......”他也不知道该让猫儿叫王占杰什么合适。
王占杰爽朗的大笑:“叫爷爷吧,我长得老相,叫爷爷看着合适。”
猫儿居然就真的叫了声:“爷爷。”
柳侠也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双手递给王占杰:“王老师,这是我从江城捎回来哩皮蛋,嗯,剥开了,切成几牙倒点酱油拌拌就中了,用热馍夹着可好吃,后味儿特别香。”
王占杰楞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你这是给老师送礼来了?”
柳侠一愣:“送礼?就是几个鸭蛋做成哩皮蛋,这........”
王占杰再次大笑:“没事没事,我收下了,不过就这一回啊,以后你回来来看看老师,老师就可高兴,不要再拿东西了。”
柳侠点点头:“知道了。”
王占杰打开口袋看了看:“只听说过没见过,要真像你说哩恁好吃,我拿回家叫俺娘跟您师娘他们都尝尝。”
王占杰又问了柳侠几句在学校的情况,听说他上学期拿了一等奖学金,非常高兴,鼓励他继续努力。
柳侠很快就告辞出来了,王占杰晚上还有课。
皮蛋是詹伟让他妈帮忙买的,是熟人家自己做的,比商店里一个便宜三分,柳侠不敢乱花钱,买了五十个,除了毛建勇家乡那边也有所以没买,寝室其他人都买了,虑迓蛄硕俑觥?br>
柳侠还给猫儿买了两身衣服和一双凉鞋,柳葳、柳蕤一人一双凉鞋,不过他一见到猫儿就看到了他脚上穿的也是凉鞋,柳川给买的,猫儿还美滋滋的伸着脚给他看。
以后的几天,柳侠和猫儿过的很有规律,早上五点半起床,洗漱后俩人沿着街道到泽河边跑一圈,回来到公安局正好赶上吃饭。
吃完后给柳海带一份回荣泽高中,柳海吃完饭去上课,他人就在屋子里看书或写字,猫儿一到荣泽柳川就给他买了墨水和两支毛笔,一天也没耽误他练字。
写大概一个半小时,两人去街上闲逛一会儿,时间差不多就去公安局吃饭。
黄昏吃过饭,柳海去上晚自习了,柳侠和猫儿一起出去,出了老城不远就是庄稼地和小树林,俩人摸‘老古龙’,一晚上大概能摸五六十个。
把“老古龙”交给柳川,柳侠就和猫儿准备看电视了。
猫儿总是搬个小板凳,端端正正的坐在电视机正前方三米远的地方,一只手放在柳侠的手里,乌黑清澈的眼睛专注的看着那小小屏幕上的神奇世界。
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给他带来无限的惊奇和快乐。
看到喜欢的地方,猫儿就会看柳侠的脸,想知道他喜欢的,小叔是不是也喜欢。
每当这个时候,柳侠就捏捏猫儿的小脸蛋儿或鼻子,给他一个会心的笑。
柳海每晚上能吃到二十来个老古龙,柳侠说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柳侠这几天对荣泽高中最大的感觉就是紧张和压抑,虽然校园里只剩下三年级的学生,比他测绘大学的校园看上去还空旷,但所有的学生都是一天到晚抱着书本,老师们也都是神情严肃行色匆匆。
虽然是更年轻的高中生,但学校却没有测绘大学那种青春飞扬的气氛。
还有苏晓慧,她甚至比柳海和楚小河更紧张,她第一年带高三,学生考不好是一个人的事,如果她带的班成绩不好,她觉得没办法给学生和家长交待,心理压力非常大。
七月七号一大早,柳海,柳侠和猫儿一起去公安局吃饭的时候,一出学校门就看到了提着两个饭盒过来的楚凤河。
楚凤河看上去比以前在望宁时好了很多,至少脸色不那么灰暗了,只是左下颌的伤疤在他瘦削的脸上非常扎眼。
柳侠带着猫儿和楚凤河一起,在原来邵岩租住房前的大槐树下等柳海和楚小河的时候,楚凤河告诉他:
“从去年小河来荣泽到现在,我一次都没叫他回过望宁,俺俩哩地都是我趁他上学时候请假回去收拾,星期天和放假,小河就跟我去工地住,我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叫俺小河回望宁了,那老杂种心完全黑了,他听说柳川哥给我找了事干,可能挣了钱,就趁我回去干活时候去找我,说他现在身体不好,我是他孩儿哩,该养活他,他不让我端屎端尿伺候他,让我以后每月给他交20块钱,要不就去乡里告我。”
楚凤河现在白天晚上干两份活,一个月挣四十五块。
柳侠说:“这种王八蛋,跟他说啥都白搭,直接拿脚把他踹死就妥了。”
楚凤河说:“我怕真可能有那么一天。”
等待柳海考试的三天,柳侠觉得比他自己高考时还紧张,自己上场时至少心里有底,现在他觉得有劲用不上,只能干着急。
楚小河对考试的反应和其他大多数考生差不多,觉得自己做的不好,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柳侠安慰他说是他太紧张了,其实大家都是这样。
楚小河说:“我听柳川哥说你就不是,你每场下来都觉得考哩可好,柳侠,我今年肯定考不上。”
柳侠没办法了,不知道该说啥。
楚凤河说:“考不上你接着复习,哥到啥时候都供着你。”
柳海没觉得题太难,但整体感觉也不好。
柳海考完数学出来,王占杰过来问了一下他情况,听他说完后,王占杰说:“我觉得挺不错,如果你其他几科发挥的都跟数学这样,应该没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大家的心却都还提着,毕竟这是高考,多少平时成绩优异的学生折戟沉沙在其中,所以在成绩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过线。
像柳侠那样考完后自我感觉那么好的,王占杰说他教了八年高中毕业班,只此一个。
十号,柳海给曾广同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的感觉,信直接放进了邮电局门外的邮箱里,然后柳海、柳侠、猫儿搭车回家。
和他们一起被柳川送到车上的,还有两布袋面,一袋玉米面,一袋白面。
柳侠问:“三哥,你往家买粮食干啥?咱家没了?”
柳川摆摆手:“没事,您都回来了,多往家带点保险。”
在望宁下车,柳魁和柳葳拉着架子车等在路边,回去的路上,柳海、柳侠知道了柳川这个时候买粮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