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他病了几年,就算数据显示是好了,也不能一下太劳累。”
陈忆西说:“正常情况下,美国人的生活节奏比中国人轻松,柳岸可能会比身边的大部分同学稍微辛苦一点,但和国内的学生比起来,比如小莘,他还是会轻松很多的,至少,美国没有任何一所学校会要求学生早上六点半就要坐在教室里雍京旧事。”
小莘现在初二,早上六点半第一节早自习,柳侠想了一下他现在正常情况下的课业,点点头:“好吧,也许,我有点操心过多了。”
陈忆西问:“柳岸那些照片呢?”
柳侠跑进卧室,把陈忆西带回来的猫儿的照片都拿出来。
陈忆西从里边挑了几张出来:“这是埃文他们家的农场,柳岸在那里的每天早晨,他都会从这里,跑到这里,知道这是多远吗?”
“多远?”柳侠问。
“八公里,”陈忆西说,“然后,他在这里,练习太极拳和其他,他给我的感觉真的是非常健康。
在萨维,他每天早上至少有一个小时专门的锻炼时间,风雨无阻,如果天气合适,他上学路上还会再跑一段,推着自行车跑。”
柳侠想象着猫儿推着自行车跑在花园一般小路上的画面,嘴角又浮起微笑。
陈忆西收起照片,环视一遍书房,说:“我弟弟的爱人也喜欢这种格局的房间,他买的那个院子,原来上屋是传统式的三大间,我弟弟费了很大的力气,打掉一面墙,把房子也改成了这样,外书房,里卧室。”
“你弟弟……挺不容易的,”柳侠斟酌着说,“一个人坚持……不容易。”
他其实想对戴女士说的是:劝劝你弟弟,不要那么投入,也许,也许他曾经的爱人已经放弃了。
“是,”陈忆西说,“我弟弟因为年轻,当初对他们之间可能面临的困难估计不足,所以当我爸爸突然插手干预,他来不及应对,给他爱人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他非常非常自责。”
“这种事,你就是提前判断准确可能也没什么用,”柳侠说,“父母在婚姻问题上如果固执起来,做孩子的通常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能吧,”陈忆西说,“我弟弟的情况还不太一样,他年轻时受过非常严重的伤,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柳侠愕然,“为什么?”
“自卫反击战。”陈忆西平静地说,“我爸爸戎马半生,以前,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但我弟弟做手术时,他虔诚地求天求地求神灵,还对着我妈的相片,让她在天有灵,保佑我弟弟手术成功。
我弟弟术后昏迷,他握着我弟弟的手说,只要你能活着,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爸爸都答应你支持你。
他这句话,不但我弟弟,包括我,还有我大哥、二哥和姐姐,我们都信了,我弟弟当然也相信,我弟弟平安取出弹片后的那些年,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所以,你弟弟和他爱人恋爱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身份地位门当户对什么的,是吗?”柳侠说。
“不,我弟弟考虑到了我爸爸的因素,他知道自己的爱情……是特别的,甚至是……惊世骇俗的,所以,尽管他相信我爸爸的承诺,他还是做了其他的准备。他在追求他爱人之前,就通过朋友注册了公司,为他们以后的独立生活做准备;他和他爱人去采集了精子,准备做试管婴儿,他觉得,他能否有孩子,对我爸爸的影响很大……
他觉得他已经把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但是,还是不够,在我爸爸面前,我们的努力……经常会显得……很可笑,微不足道到……可笑纵仙劫。”
柳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戴女士的父亲太过强势,但他总不能帮着她骂人吧?
“其实,孩子也不一定管用的,”想了半天,柳侠才干巴巴地说,“如果你弟弟是女的,他怀了孕,大着肚子坚持不肯打胎,也许你爸爸为了脸面还可能妥协,可你弟弟是男的……”
“……”陈忆西苦笑,微微失落的同时也有点轻松,如果柳侠听懂了她的话里话,并且表现出无法接受的态度,那她现在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和我弟弟说起过你们的父母,他特别羡慕?”陈忆西说。
“俺伯俺妈?”柳侠惊讶。
“对,柳岸经常说起你父母和家里人,他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们肯定不会为了面子置你们的幸福于不顾。”陈忆西说。
“对,”柳侠说,脸上带着他不知道的骄傲,“俺伯俺妈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在脸上好看,就逼着我们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如果你们喜欢的人他们却不喜欢呢?”
“那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让自己慢慢喜欢,”柳侠说,“不过,我们家的人审美都差不多,如果是让俺伯俺妈横竖都看不上眼的,估计我们也不可能喜欢。”
“真的吗?这么自信?”陈忆西好像不太相信柳侠的话。
“绝对真,”柳侠说,“我五哥……,咳咳,我……曾经差一点结婚,最后关头黄了,如果是一般的父母,到了那种时候,肯定会觉得丢不起人,必须得结,俺伯俺妈就没逼我,他们还安慰我呢。”
陈忆西看着柳侠的脸,慢慢地点头:“柳岸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和我弟弟也是这么说的,我弟弟说,如果能给你父母做儿子就好了。”
柳侠说:“可惜他太大了,如果他小一点,让他认俺伯俺妈身上。”
陈忆西淡淡地笑。
柳侠早早就把稀饭熬上了,想让陈忆西吃了下午饭再走,但陈忆西说她五点钟约了朋友,小萱他们起来后,她又给他们照了几张相,给思危喂了奶后,就离开了。
送走戴女士,柳侠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感觉很怪异,就好像眼前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他影影绰绰能感觉到膜那边有什么东西,是和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有关联的,只要撩开那张馍,一切就会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
可是,柳侠就是触摸不到那层膜,他心里烦躁的有点想大叫,眼巴巴地等着柳凌下班,想让他帮自己揭开那层膜。
柳凌中午就着酸奶吃了块面包,吃酸奶和面包时,他手里的工作都没停下,所以,他还是被王正维允许提前下班了。
不过,他回到家时,戴女士已经走了,只在院子里留下了几块迎风招展的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