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一直都是个心宽的,从小到大,没钻过牛角尖,除了猫儿得病的事,他也没真正发过愁,但最近,他却像中了魔咒。
那天在摩天轮上的孤独感,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和他离开游乐场而消散,反倒一天比一天浓重。
前些天,为了几个孩子的安全,他每天必须和柳凌、柳葳一起出去,吵吵闹闹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暇多想。
晚上他要准备标书,通常会把自己熬得实在睁不开眼了才去睡,所以,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但即便如此,柳侠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状况不太对,他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懈怠,用当下流行的文艺点的说法就是,他好像对生活没有激情了。
柳侠觉得自己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适合往风花雪月的方向上发展,所以他非常努力地进行自我调整,比如,几个小家伙在这里的最后一星期,俩小阎王晚上是跟他一起睡的。
小雲和小雷折腾的时候确实费劲,但该懂事的时候也格外贴心。
他们好像知道柳侠想听猫儿的事,所以每天晚上,俩人都会和柳侠讲猫儿曾经修理他们的日子,一直讲到自己控制不住睡着为止。
所以那几天,虽然心里也空,柳侠的日子还不算太难熬。
但几个小家伙离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柳侠就陷入了现在这种情况。
好像最初得到猫儿大病痊愈的消息后那一个多月盛大的欢□□支了他全部的快乐储备,现在,除非想起猫儿现在是健康的、他不用再担心随时会失去猫儿,其他多大的事,都很难真正让他像以前那样发自内心、忘乎所以地欢乐。
可他现在的情况又和猫儿刚走的那两个月不太一样。
那时候,他是整个人好像被骤然掏空了一般难受的要死,一分一秒都在想猫儿。
现在,他是无聊,百无聊赖,不要说日常活动,就连投标这种能让他十分鸡血的事都无法调动起他的情绪。
柳侠觉得自己是钻进文艺青年的牛角尖深处了,看见个落叶都会难受,会联想一大串他和猫儿过去曾经一起渡过的落叶季节,听见声蛤/蟆叫都能忍不住感悟一下人生。
这种操蛋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柳侠翻了个身,连续拍了几下耳朵,想把远处不绝于耳的“呱呱”声拍飞,但没成功。
连续下了两天中雨,两个工地今天都没办法展开作业,工人们趁机逛商城或搓麻将,柳侠对这两样对不爱好,只好在家里长蘑菇。
日子真长,时间过的真慢,一天好像有十四个小时,他已经翻了至少十次烙饼了,这个下午才过去三分之二。
柳侠一根手指戳着手机屏幕,戳,戳,再戳,想把手机盖合上,可他戳一下手机往下滑一点,眼看就要滑到到地上了。
“叮铃铃……”书房的电话突然响起。
柳侠斜了斜眼珠,没动。
不过他终于肯劳动整只手,把手机给合上了。
早上猫儿刚打过电话,而且他那边现在是凌晨。
柳侠最近白天都在外边忙碌,家里人、朋友们和工程队的人这个时间如果打电话,都是打他手机,而且所有知道家里电话号码的人也都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电话铃声顽强地响到待机时间结束,才不甘地停了。
柳侠心里想如果再打两次,我就辛苦一下起来去接。
他还没想完,手机就响了。
他有点警觉了,打开手机“喂……”
“喂个屁呀喂,”气势汹汹的温州普通话瞬间炸响在耳边,“为什么打电话不接?我知道你在家里。”
“隔着窗户够不着。”柳侠懒洋洋地回答。
他此刻躺在堂屋的走廊里,院子里是金黄的夕阳和深深浅浅黄色的树,还有桂花清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懒死你算了,”毛建勇很愤怒,但软糯的南方口音削弱了他表达的力度,柳侠在这边嘿嘿笑,毛建勇怒问,“我问你,我的糖果和彩带在哪里?”
柳侠继续笑“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毛建勇好像在跳脚“到底定好了没有?那辉她妈待会儿要过来检查,你要是耽误了我的终身大事,我上你们家上吊去。”
柳侠不笑了,翻身坐了起来“在老黑那儿,包都装好了,明天我拐他那儿,我们俩一起装车直接送到酒店。”
“都好了?”毛建勇松了口气,“哦,那,阿姨过来了,你直接跟她说吧,她对你说的话还是蛮信任的。”
柳侠等了几秒钟,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柳侠?”
“阿姨,是我,”虽然看不见,柳侠还是陪着笑说,“我们家太远,糖果瓜子和其他东西都放在黒/德清那儿,东西是照着清单一样一样买的,需要装包的我们都已经装好了,数量也挨着核对过两遍,您放心,绝对不会错。”
“那就好那就好,”女子说,“我们家现在本来就不好,我是怕再出点岔子的话,别人会笑话我们家阿辉。”
“我结婚干别人什么事?我就是不办酒席也轮不到谁来笑话我。”柳侠隐隐听到那辉的声音。
这女孩子跟毛建勇着实般配,都是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到事儿上贼有主见的人。
毛建勇原来打算的是国庆节结婚,可那辉的母亲拿着他们俩人的生辰字找阴阳先生看,那人另外给算了个日子,阳历月24号,阴历十月初六,两个都是双日子。
毛建勇家决定尊重女方家的想法,于是婚礼就推迟了将近两个月。
两家离得远,仪式在京都和温州各举办一次,京都这边主要招待的是那辉母亲原来单位的同事和他们的邻居,还有那辉的同学和原先的同事。
那辉原来根本不打算举行仪式,想领个证,两边最亲近的亲人再一起吃顿饭或去哪里旅个游就可以了。
毛建勇坚决不干。
那辉的母亲也不愿意,她觉得这样好像他们家那辉多见不得人似的,以后在婆家说起来也没脸。
明天是初四,京都这边中午举行仪式。
仪式结束后,毛建勇和那辉、那喆以及那辉的两个姨一起坐下午四点的飞机去温州,初六温州那边大摆筵席,算是正式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