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河也站了起来:“就是就是,您走吧,我搁这儿看着俺哥就中。”
这两个人也非常默契地没有对柳侠表现出很熟悉的样子。
柳侠很想跟楚凤河他俩说会儿话。
楚凤河躺在那里,除了身上的绷带吓人,脸色还算好,小河却让人觉得十分难受,他看着柳侠的眼神,给人以穷途末路的萧瑟之感,柳侠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在二哥柳茂身上曾经有过这种感受,虽然那时候他因为心里憋着气,死活不肯承认,但其实从那时起,他心里对二哥的怨恨已经开始松动了。
他看了看柳凌。
柳凌更清楚这时候怎么做最合适。
柳凌稍稍思考了一下:“那也中,我也没吃饭咧,俺俩回去吃了饭再来。”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然后对围在床边的众人说:“想问啥,他吃完饭您随便问,我还是那句话,别骂人,别动手。”
后面两个短句他说得比较慢,声音也比前面轻,但其中的震慑意味明显,说完他就拉着柳侠走了出来。
两个人走出了几步,听见后面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他们转身停下:是刚刚等在门外的几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很精神的短寸头代表几个人开口:“兄弟,那个,俺知您只是楚凤河哩朋友,俺没别哩意思,就是听说您好像有个哥以前搁公安局刑警队咧,现在他正想法找胡永顺,俺想问问您有啥消息没?”
柳凌说:“夜儿俺哥找着了胡永顺混的那个女人的一个朋友,这个人提供了个线索,说那女的一直觉得原城老土,成天想去魔都生活。
大概三四个月前,那女的还跟这个朋友说过,她已经跟胡永顺磨得差不多,胡永顺答应挣了大钱就搁魔都给她买房子。”
后面几个人都骂了起来:“妈了个*,胡永顺个鳖儿拿着咱哩钱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盖房,他就是想多骗点钱养小蜜咧。”
“这个杂碎,咱快叫家里人逼死了,他却拿着咱哩钱搁外头养破鞋……”
……
柳凌说:“楚凤河比您都着急,要是有胡永顺哩消息,他肯定会给您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住院部,柳侠才问:“五哥,你干啥了?他们为啥围住凤河哥却不敢闹腾咧?”
柳凌说:“没啥,这一群都是今儿才得着消息,快晌午时候找到医院哩。
晌午我出来给凤河买饭,回去时候那个年龄大哩大高个正指着凤河哩鼻子骂,说凤河要是敢少他一分钱他就弄死凤河一家,我给他拽到外头说了会儿话。”
柳凌在部队十二年,身体看着瘦削,体质却非常好。到了警官大学后,他做为枪械教官,天天都会和擒拿格斗教官互相切磋,平常人和他动手根本占不到便宜。
猫儿非要学武艺,除了出于锻炼的考虑,也是受了柳凌的刺激,那是热血少年都有的英雄情结。
柳侠嘿嘿傻笑:“唉,再大哩道理都没拳头来得有用。”
两个人回到家,柳侠先冲澡,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柳凌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
开了一天车,中午就在服务区吃了份方便面加两根儿火腿肠,柳侠这会儿真饿了,他把一个包放在柳凌跟前,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
柳凌疑惑地打开包:“……,孩儿,这钱哪儿来哩?”
柳侠呼噜了一大口小米绿豆稀饭:“卜工哩养老金。虽然从法律上说,凤河哥不应该赔那些钱,可我觉得,他要是一点不出,肯定脱不了身。”
柳凌默然,他和柳川也是这样的看法。
柳侠把包拿过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五哥,你也赶紧吃。
我本来也不想动这个钱,不过我后来一想,咱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哩钱都给猫儿了,你哩钱除了养咱几个,多哩都给咱伯咱妈了,咱家现在凑不出钱。
反正卜工十年八年都不打算退,咱就暂时用这钱抵挡一阵吧,以后我挣钱了再给他存上。
等凤河哥一好,咱想法摆平那几个有能力给凤河哥下绊子哩人,把他给弄出去,这回哩事就算过去了。”
柳凌静静地看了柳侠几秒钟,伸出手揉他的头:“孩儿,我总觉得你还是小孩儿咧,真不想叫你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柳侠把一大口炒豆角咽下去:“我都二十七了,搁咱妈那儿,就是三十了。”
柳凌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要是三十,五哥该多大?”
柳侠笑了起来,可他笑半截忽然打住了:“五哥,凤河哥不是光两根肋骨骨折吧?您是不是哄我咧?”
柳凌说:“他右胳膊上还缝了五针,肋骨确实是断了两根,不过没伤到脏器,医院建议保守治疗。
他现在那样,是三哥害怕后来找过来的人再对凤河动手,找了骨科的主任,让他把凤河弄得看起来更严重点。”
柳侠说:“病房热成那样,凤河哥哩伤口要是感染咋办?”
柳凌说:“三哥俺俩原本想偷偷给凤河弄到原城医院里,刘主任说闭合性骨折,小心一点,在家养着其实也没问题。凤河也不肯去原城,怕花钱。
三哥俺俩跟那个刘主任说好了,让凤河在医院住够一星期,观察一下,如果没异常,趁着哪天后半夜,偷偷给凤河弄出来。”
柳侠吓了一大跳:“弄出来?啥意思?”
柳凌说:“鑫源小区,咱三哥西边那套房子,不是凤河留给自己的嘛,他一直住在工地,房子没啥人知是他的,三哥那边有多余的床,俺夜儿已经抬过去了。”
柳侠有点担心:“荣泽这么大一点儿,万一谁发现了凤河哥,再打听到那套房子是他哩,那房子不就保不住了?”
柳凌说:“这个我跟三哥商量过了,这么多年,凤河从来没过啥要求,他就是想跟咱家做个邻居,所以那套房子说啥都不能卖,反正就是卖个三四万也不济啥事,干脆就说那房子是咱托凤河给咱大哥买哩。”
柳侠连连点头:“嗯,得保住凤河哥唯一哩财产,要不他真就可怜死了。”
吃完饭,兄弟两个坐在客厅里聊天,柳侠这才问柳凌,知不知道猫儿买车的事。
柳凌稍微一愣神,马上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臭小子,真是主意正的很。他给你买的啥车?”
柳侠说:“福特皮卡,还叫人家改装了可多地方。”
柳凌点点头:“你只要一不搁家,孩儿就成天提心吊胆,老怕你出点啥事,那辆罗马吉普都成他哩心病了。”
柳侠扭头吸了两下鼻子,没说他让王德邻把那辆车卖掉的事,他估计柳凌会反对。
十点快半,柳川回来了。
他看到那些钱,揉着柳侠的脑袋叹了两口气,又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
“将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胡永顺真哩跑了。
说他家一个远房亲戚,搁胡永凤,就是胡永顺他二妹子,搁她那儿交了三万七千块钱,定了一套火车站那个小区的房。
那个亲戚今儿后晌才听说胡永顺的事,有点担心他们买的房子会受影响,就跑到鑫源小区,想找胡永凤问问结果,发现胡永凤没影了……”
胡永凤在胡永顺跑的第二天就也不见了,柳川和楚凤河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这几乎是肯定会发生的事。
可是,他没想到,胡永凤不光是卖鑫源小区的房子,她还不声不响地在卖火车站,也就是出事前凤河正在领着人盖的那个、尚未有一栋楼完工的那个小区的房子。
而柳川那个朋友说,他亲戚的买房收据上收款人后面,写的是楚凤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