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怎么会这样做?这样的事情真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少了些理智多了几分冲动。忽然之间,冰清也有些茫然。眉心轻轻的蹙在一起,点漆的眸子幽幽暗暗。
容凉微微一笑,没有继续逼近,自己主动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你是第一个想要重复我曾经走过的地方的人,清清,我很开心。”
“为什么?”冰清只是条件反射的随口反问,等问出了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好像跟方才的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脸色微红,别开眼睛去,看着旁边不肯将眼神落在容凉的身上。
“一个人想要重复去走别人曾经走过的路,是因为想要看那些风景,还是先要走他曾走过的地方,重复他的脚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去想的,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走她走过的地方,只是想要更好的接近她,了解他,拥有她。”
冰清再迟钝,也觉得这话实在是太有含义了,垂着头不说话,却是先一步往前跨出了一步,一抬头却有些尴尬,正处在一个岔路口,该往哪边走?
冰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又不愿意这个时候去看容凉,总觉得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被看得十分透彻,站无可站,十分的局促。
容凉此时再度伸手将冰清的手掌握在手心中 ,牵着她往右拐,边走边说道:“从这边走过去,有一个小小的莲池,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的风景,不过等到菡萏盛开的时候,满池的粉色花朵争相盛开,就像是天上的五彩祥云,特别的美。每年到夏天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冰清听着容凉的描述,眼前就好像是已经有了那种景象在脑海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样的美没有尽头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司徒家也有莲池,但是并不是很大,花开的时候,我也喜欢坐在亭子里静静凝视。以前的时候阿晚也会在夏天故意
给我送信,让我写帖子请她做客。这样的话她就能来我家赏荷,我们两个可以静静地坐一下午,一句话都不说,却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了。”冰清忆及往事,神色又恢复了如常,眉眼间全是甜甜的笑。
只看着这笑容,容凉都能感受到那个时候的冰清是快活的,天真的,带着对人生的美好幻想的。
人这一生总会有这样的一个阶段,对有的人或者事物,都有近乎于完美的幻想。可是,这种感觉会随着不断的长大而渐渐的消失,是很真实很残酷却又无法躲避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少时最是喜欢这种高尚的品格,总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挺直脊梁做个男人。”
容凉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是三月的春风,如同情人的手,拂过人的脸颊。让你的心灵也会跟着升华、沉淀,可是细细听去却又觉得心口有那么一点点的堵塞,被什么轻轻地撩拨,想要努力去压抑,却如同洪水过境,压服不住。
冰清先是一愣,抬头仰视着容凉,忽然就笑了,然后问道:“现在呢?”
“你先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容凉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人初生于这天地之间,对于万物都是抱着最虔诚的心态去感知,去体会,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良善的。
两人停停走走,很快地就走到了那片水塘。萧索的末冬,水面上只有干枯寥落泛黄微黑的荷叶杆,风吹水皱,凉风习习,远远望去,天水一线,让人的心胸似乎也跟着开阔起来。那往昔的烦恼,都随着风儿飘散去了。
冰清立住脚,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回答道:“我笑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带着感恩的心面对着这个社会,面对着我们身边所有的人,我们愿意去相信这世上的人会跟我们一样,带着一颗良善温暖的心。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终将会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人生。”
容凉的眼睛带着笑,他们竟是如此的心生默契,就连这些都是想的一样的。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清清跟我果然是心有灵犀,可见你我真乃是珠联璧合。”容凉边说边笑,他的笑声里带着清亮辽远的舒意。
冰清俏脸一红,“你也这般想?”
“是啊,我不是这般想,而是我的确是经受过。处在我这个位置,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身体孱弱,却偏偏占据着嫡长子的位置,这不是惹人嫌吗?”
话不多,却让冰清听出了这里面的凄凉,心口莫名的酸胀反握住他的手,脱口说道:“以后你永不会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出口,冰清忽然两颊泛红, 咬着唇垂下头,却不敢去看容凉此时的神情。哎,多年冷静自持的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刻,被蛊惑的讲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当真是她人生中的异数。
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容凉握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又羞又囧,冰清都很不能地上有条缝她立刻钻进去。
“清清,我很开心。”
容凉的笑声从头顶上慢慢的传了过来,那低沉压抑的笑,慢慢的让冰清的紧张慢慢的消退,可是却依旧鼓不起勇气去看他。
犹记得成亲前,她还想着要跟这个男人保持距离,大家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就好。可是眨眼间,不过数月的时光,怀了他的孩子不说,自己的思绪也很容易因为他的话而变得冲动再无章法。
夜晚说过,当你心动的时候,理智是永远无法驾驭冲动的。
曾经不以为然,如今却是深有体会。
不过,数月光景。
容凉没有再说别的话,却牵着冰清的手慢慢地走着,好似时光都会凝结在这一刻,幸福那样的触手可及。
冰清的眼角扫过身旁容凉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她不应该这样一步步的受他吸引,进而有了今日的种种失宜。
这一下午,容凉带着冰清走了很多地方,他慢慢的跟她讲述自己小时候的趣事,会讲自己捉弄家里的下人,会讲自己为了让爹娘探望他而故意藏起身来闹失踪,会告诉她自己藏在什么地方而不会被人找到……
小时候的事情那样的多,他描述起来那样的鲜活,冰清完全想不到,容凉小的时候居然会这样的调皮,跟她认识的见到的完
全就像是两个人。
太孤单的时候,总会渴望家人的陪伴。容凉所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想他的父母能多多陪着他而已。
可是,这个理想注定是不能实现的。容戬要忙着巩固地位,容夫人要操持家业,他们有那样的多不可放下的责任,家族的重担在某定程度上,也许会比他们随时都会没命的儿子重要得多。
心头酸酸的,冰清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他们来了没有?”
明明自己已经猜到结果,却依旧固执地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也许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也许她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可是她还是开了口。
容凉笑米米的望着冰清,“你猜?”
每每这个时候,容凉都会转移话题,来遮掩他不愿去讲述的结果。
冰清听着这几个字已经知道了答案,纵然已经料到了,可还是有些难过。其实不应该难过,她不是已经经历过也明白过了吗?
比如,她的婚事。
任何子女跟家族的利益比起来,都是值得去牺牲的。
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戚,冰清觉得自己好像对容凉太冷硬了些,也许她可以尝试着靠近他,相信他。
纵然这个世上,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可是还是很想努力去抓住它。
自从那天容凉讲述了自己的童年,忆苦思甜了一回,就发现冰清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好像两人又回到了那段温暖的时光,也许只需要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明白彼此的需求。
到了庄子上,冰清也没有再把容凉拒之门外。
这就好像是一个美好的信号,所有跟着来的东苑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主子和好了,作为奴才的才有好日子不是?
庄子上的饭菜也许没有府里的精致,但是胜在新鲜跟新奇,冰清的胃口也跟着好了很多,面上的笑容就如同雨后的彩虹,带着炫丽的色彩。
在庄子上呆了半个多月的时候,玉墨带着仆人住进了自己的庄子,第二日就送了拜访的帖子过来。
冰清看着手里的大红帖子,笑着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这才对着容凉说道:“溯夫人的拜帖,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在这种时候到庄子上躲清闲。”
实际上这些日子,容凉虽然不出山庄,但是每日的消息还是络绎不绝的送来。冰清不会过问这些事情,但是也能看得出容凉越皱越紧的眉头,所以这个时候才说出这件事情来,让容凉也跟着乐一乐。
谁知道容凉反而说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夫妻听说最近闹了点别扭,这时躲到庄子上来了。”
“什么?”冰清还真是吃了一惊,“闹别扭?出了什么事情啊,你知道吗?”
容凉落下一子,将冰清的退路堵住,笑着说道:“下棋不要分心,你看没有退路了吧?”
“哎呀,哪里还有心情跟你下棋,你倒是说话啊。”冰清一手将棋盘给拍乱了。
容凉苦笑摇头,“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冰清气急,“你到底说不说啊?你不说我直接去见玉墨了。”
“得得得,我说还不成,赶紧坐下。”容凉拉着冰清坐下,不由的嘟囔一声,“不过是溯光的夫人,又跟你没有多厚的情谊,瞧你紧张的,就没见你这样紧张过我。”
听着这抱怨,冰清真是哭笑不得,这会儿的容凉就跟一个小孩子一样 ,不由得瞪他一眼。
容凉瞧着冰清柳眉倒竖的娇俏,不由得抿唇一笑,这才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做给外人看的?”冰清不知道容凉为什么这样肯定,狐疑的皱皱眉头。
“我前两天不是跟你说过惠妃要去妃陵的事情吗?”容凉道。
冰清记得这事儿,于是点点头,“跟这个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后妃没有先例探看妃陵,惠妃不过是仗着昔年的情分跟皇上讨一个恩典。这件事情遭到了以王子墨为首的官员抵制 ,同时也得到了以杜衡为首的几
位官员的支持。
这个杜衡是什么人?那是杜鹃的父亲,杜鹃素来是跟皇后不对盘的,这个时候自然是力挺惠妃给皇后添堵。
冰清多少听容凉说过一些,此时再听着容凉的话,虽然不会有夜晚举一反三的超常政治敏锐,但是也能察觉出有些不对的地方,“这跟溯光夫妇吵架有什么关系啊?”
容凉听着冰清的话也不着急,只是随手拿着棋盘上的几个棋子,在桌上一个个的落子,一边放一边说道:“今年清明皇上会巡视皇陵,届时皇后娘娘是一定会跟着去的,惠妃也自然会去。可是惠妃身子不好,要出远门必然是要大费周折。负责出行的固然是有内廷府,可是六尚局这个时候也不会闲着,会调一些人手帮衬。六尚局的尚宫大人陆溪风听说跟惠妃身边的大宫女冰琴有些龌龊,而此时恰巧被进宫的溯夫人遇上了。”
容凉说到这里没有再说,冰清自己往下去想,肯定是玉墨 路见不平踩了一脚。宫里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是外官臣妻可以置喙的,玉墨定是触了宫规,然后溯光接机跟玉墨吵架,可是为了什么要吵架啊?溯光是要做给什么人看啊?重要的是,溯光那种人……能吵得起来吗?
冰清又想不明白了,先前容凉已经说过了, 是做给外人看的,可是什么人还要溯光夫妻演戏给人看?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那现在?”冰清看着容凉有些担心地问道,心里叹口气,惠妃又何必一定要折腾这一趟,就算是为了冷家,这个时候也不该这样的。
可见人啊,关心则乱,一点也不假。
“静观其变。”
冰清最讨厌这种故作高深的,不说就不说 ,装什么高人啊。
瞧着冰清的神态,容凉无奈的一笑,“静观其变,那是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皇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冰清倒真是有些意外了,失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你崇拜你家夫君,以为我是无所不知的,但是做人要低调,低调啊。”
冰清一脸黑线,回头把墨玉叫进来,说道:“你亲自去溯夫人那里走一趟,就说明天上午我请她喝茶。”
“是,奴婢这就去。”墨玉笑着应了,倒退着出去。
“我估摸着溯夫人躲到庄子上来,估计是京都 打听消息的太多了,躲出来是一方面,另一方方面也是为了给众人一个明确的信息,她们夫妻的确闹得不开胶。估计着还会有消息传来,皇后娘娘必定会训斥与溯光。”
冰清本不信,觉得容凉有点夸大,夜晚可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素,第二天冰清跟玉墨见面的时候,容凉预料的一切全都天衣无缝的核对上了。就在两人喝着热茶聊天的时候,又传来消息,皇后娘娘传懿旨训斥溯光的事情。
冰清当时就惊呆了,良久没回过神来,玉墨也是有些震惊,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说好的演戏吗?没听说皇后娘娘要训斥啊,这……这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这一下子,玉墨也坐不住了,正要告辞的时候,容凉却立在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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