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两人对话时,格桑已经离开书架,走到窗前去,透过那小小的木窗向外望着。
“大师,您在怀疑什么?”林轩问。他有种直觉,多吉措姆并不相信格桑,并且隐约露出某种敌意。
多吉措姆沉默良久,忽然长叹:“我真是为难极了她能看懂这册子,但不能说话,无法表达心中的思想。作为一名资深的掘藏师,我却根本探测不到她的内心。这是相当矛盾的事,我之前从未遇见过。”
林轩了解掘藏师的工作,并且有缘见过多吉措姆为尼泊尔来的朝拜者开启脑中“伏藏”的盛举。他记得那是在一年之前,有位名叫“苏鲁木”的尼泊尔牧民一路长拜着来到极物寺,恳请多吉措姆为他解除噩梦。
苏鲁木的噩梦与珠穆朗玛峰有关,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梦见自己赤身**登上了珠峰绝高处,站在一堵断崖旁边俯瞰珠峰大本营的方向。之后,他用一把金色的剑,在断崖上写了很多异族的文字。实际上,他是一个从未上过学的牧民,从六岁起便跟着大人游牧放羊,踏遍了喜马拉雅山脉南坡的所有水草丰茂之地。
他将那些不解其意的字一笔一笔描绘出来,拿来给多吉措姆看。多吉措姆给他服下了十几颗藏药团成的大丸子,又给他灌下去又苦又辣的几大碗草药汁。苏鲁木先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清醒之后,便用藏语描述了一个相当怪异的故事,其大概意思是,他本人来自一个遥远的苦寒之地,被威严的国王派驻到珠峰上去,负责在那里写下讯息,作为迎接客人的信号。所谓的客人,将会从天空中乘着五彩祥云下来,跟随他,去见国王。可是,他没有等到客人到来,珠峰上的一场突然雪崩,便将他裹挟进了万年冰川,并被急冻为冰窟中的不死之人。他没有死或者可以解释为他的身体已经死了,但因为坚冰的缘故,他的灵魂被死死地包裹着,没有像正常人那样四散消亡。
多吉措姆联络了珠峰大本营附近的绒布寺僧人,并亲自带领苏鲁木赶赴珠峰侧面的万年冰川之谷。在数方共同的努力下,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被冻结在寒冰中的人,其长相与苏鲁木一模一样。
那件事并没有最终结局,因为寒冰中的人已经冻死,苏鲁木的前生记忆也仅有那么多,无法提供更有意义的资料。于是,这个“掘藏”活动便中途夭折。
正是因为那件事,林轩对多吉措姆的认识才深入了一层,并且对藏传佛教中的玄妙法门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多吉措姆曾经说过:“掘藏就像你给人治病一样,有些能治好,有些治不好,有些治得快,有些治得慢,还有些根本没有妙手回春的手段,病人只能闭目待死。我按照前辈高僧们留下来的技术手段,尽可能地帮助脑中有伏藏的人,至于每个人脑中的‘伏藏’能够发掘出多少,那就要看机缘了!”
伏藏,是西藏十大未解之谜之一,其最微妙处,连多吉措姆这样的掘藏师都无法参悟,外人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治疗苏鲁木时,多吉措姆的第六感相当灵敏,只见了两次面,就察觉了苏鲁木的弱点,所以才大获全胜。
现在,林轩也希望多吉措姆能施展妙手,替格桑解除痛苦。
“我尽力而为吧,她能看懂这册子,就能理解经书中最高明之处。我总觉得,有人解开‘极物之国’的秘密,是件坏事儿非好事呢?”
“格桑,到这边来。”林轩拉住格桑的手,把她领到多吉措姆面前。
“你在这里面看到了什么?”多吉措姆拿起那本册子,在格桑眼前翻开,“把你看到的指给我看,把你以为好笑的,也说给我听。”
格桑怔怔地看着册子,微皱着眉。
林轩明显感觉到,此刻格桑的眼神是死的,跟之前自己看见她的侧影迥然不同。
“你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世界?香巴拉一样的世界?是吗?我知道,你虽然不开口说话,你的心灵却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那样,飞到了遥远的地方。告诉我,那地方是哪里?”多吉措姆轻轻抚摸着格桑的头顶,放慢语气,如同催眠师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格桑听。
林轩忽然轻轻打了个哈欠,一方面是昨夜没睡好,另一方面,多吉措姆的声音具有非常微妙的催眠作用,使他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骆原看到的影像真是奇妙,如果二战中的德国元首和爱娃都活着,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呢?从没有听说过一个活人能够七十年不改变容颜,除非他是被急冻冷藏了,就像几万年前坠落于史前冰川里的种子那样。万年不朽,解冻后即能生长发芽。可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怎么能跟种子相比呢?现代医学领域,有冷冻精子或卵子的技术,留待以后进行胚胎培育,这才是跟急冻种子相同的例子。试想一下,元首和他的****从遥远的柏林抵达西藏,又深藏山中七十年,究竟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像骆原所描述的,元首是为了率领他的勇士们横跨白令海峡,进攻北美本土?那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命题啊,根本无人相信……”
林轩又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靠在墙角,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