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峻一落地,就悄悄检查了地面,印证了宝龙大师的预言。他是毫不贪财的人,但还是为这黄金铺就的宏大世界而怦然心动,深深折服。至于谁开凿了这石阶、建造了这祭台、铸成了这黄金宝地……都已经是谜中之谜,无法一一深究。
“宝龙大师说,这里的地面是由巨大的黄金块铺成,果然没错。”他低声告诉雪晚。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大祭司。”雪晚似乎在考虑另外一件事,对遍地黄金的事实也不放在心上。她向四面张望着,情绪越来越紧张。
“大祭司?她不是已经死于女城反水之战了吗?”丁峻一怔。
“我认识你说的鞋子,女城之中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穿那样的鞋子,就是大祭司。”雪晚悄声回答。
蓦地,丁峻脑中一亮。扫描车传回的图像中,有那个神秘女子的模样。他没见过大祭司的脸,但从身材轮廓看,两人的确很接近。只是,神秘女子看上去很年轻,绝对不到三十岁,跟女城大祭司的年龄相差甚远。如果那女子是大祭司,那么死于女城反水暴民刀下的又是谁?
雪晚搜索了很久,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好失望地收回目光,望向祭台。
“大祭司雪拥蓝没有那么容易就死的。”她幽幽地说,“我从来没见过像她一样聪明、坚强、执著、骄傲的人。她一直都是女城人民的精神靠山,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相信她将带领大家走向光明的未来,日子必定越过越好,只是近几年她性情大变,狂躁易怒,动不动就对犯错者严加惩戒。我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掌控女城大权必定非常辛苦,时常面临巨大压力,所以才会那样……”
女人都会有更年期,进入更年期之后都会性情大变这就是雪晚没说出口的话。
雪幽燕点头,接着雪晚的话说下去:“没错,我也深有同感,昔日的雪拥蓝的确是女中豪杰。她常常自诩为‘大唐风尘三侠客’中的红拂女,平生志向就是励精图治、坐拥天下,做中国历史上第三个女皇帝。我不喜欢她,但却不得不佩服她。”
中国历史上曾有两位女帝,分别是大周圣神皇帝武及晚清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如果女城大祭司雪拥兰有这种志向的话,的确精神可嘉。
丁峻忽然苦笑,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出现在传奇小说中的著名典故。
隐居香港的那几年,他曾数次受到一位父辈的邀约,一起在文华酒店顶楼喝咖啡。那位父辈擅长写作,名列华人十大著名作家之首,其著作中曾写到以下情节某位江湖大佬因修练上古神功而自宫变性,隐退幕后,豢养男宠,不问帮中大事。平日处理事务,都由一个模样与其近似的男戏子代替。最终,男戏子被杀,这位大佬也在真相大白后无法立足于江湖,坠入深崖,不知所终。
那位父辈直言,该桥段就是取材于丁峻父亲丁啸天的探险经历。
此刻,他大胆推测,大祭司也可能像小说中的江湖大佬一样,因为某种需要而命人代替自己领导女城,真正的她却隐居地下,过着另外一种自得其乐的日子。
还有,那位父辈亦曾创造过“通人性、懂人言的神雕”这样的小说角色,与“亚洲之鹰”罗开所见的那大雕极其相似。
“她喜欢黄金。”雪晚的话,将丁峻由回忆中拉回来,“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痴迷于黄金的人,小时候我记得她居住的地方使用金床、金桌、金椅、金门,目光所及,无一物不跟黄金有关,即使是卧室里的纱帐、门口悬挂的珠帘,都是金丝编织扭结而成。”
她低头俯视脚下,慢慢地接下去:“大祭司曾将库房内的黄金全都搬出来,熔炼为比她双脚略大的金砖,炼金的模板内预先錾刻雪莲花的图案。匠人们把这些金砖铺砌在她的卧室里,她每每穿着最美的纱衣踏着金砖起舞,步步金莲,好不漂亮。我那时虽小,却记得她婉转悠扬的歌声,唱的是”
雪晚清了清嗓子,低声吟唱:“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那是北宋词人晏殊《木兰花》里的句子,采用前后互见、虚实相杂、移步换景、动静结合的高明手法,词中出现的景物各个不同,有明写,有暗示,有详笔,有略笔,读来跌宕有致,音调委婉,余韵袅袅,感情纠结。
雪晚只是学大祭司雪拥蓝唱歌,已经令丁峻为之心弦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