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经快要过完了,最热的天气,也让一场持续五天的连阴雨给赶得无影无踪。文瑾到省城,巡视了自己的饭店,就去了路府拜谒。
“哎哟,二公子来了,路大人还派人给你送信呢,唯恐赶不及,你兄弟俩不能见一面。”
“哥哥要去哪里?”
“呵呵,我们路大人升职了,要去外地赴任呢。”
难怪沈百万那么嚣张,他以为文瑾失去了路灿的庇护,必须得依赖他呢。
看到文瑾脸上黯然神伤,岑水安慰道:“二公子,你该高兴才是,我们老爷,连升三级,一下子就是五品官了,知府,嘻嘻,五品呀。”
路灿仅仅一个秀才的功名,是靠祖上恩荫得的官儿,能当到知县几乎都到了头,没想到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岑水这样的表现,文瑾也不觉得过分,意外之喜,难免让人忘乎所以。
路灿没在家,文瑾给路老夫人行了礼,退出内院,和文翰在他书房坐了一会儿。
文翰给文瑾介绍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南方发了大水,波及四府十二个县,江中府知府还为抗洪而死,在安排接手的官员时,皇上想起有人称赞路灿善于安民,还会理财,便给他了这个重任,去做灾情最重的中江知府。
一下子从副六品的附廓知县,连升三级,成了五品知州,一时羡煞无数在知县位置上苦熬数年的官员。
“路大人自从接到圣旨,就再也没有笑过。文瑾,你知道不知道,灾后重建有多难,南方湿热,最易引发大的瘟疫,还有,现在已经秋天了,冬季马上到来,也不能种些南瓜萝卜等让百姓填饱肚子,没有粮,百姓饿极了,还容易引发骚乱。”文翰很严肃地说道。
“我能想来,哥哥,路大人此去,的确责任不轻。”
“唉,这不是升官,而是把数十万民众的命交给了他,处理得好,不过得一句赞扬,一个升官的机会,可一旦处理不好,命都有可能被搭上。”
文瑾点头,心里也沉甸甸的。
“大人并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他宁愿在明湖做他的附廓知县,也不愿意去冒这生命危险。可是,他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豁出命去,把事儿办好。”
“嗯!”
“文瑾,大人要让我留下,可我觉得不好,我想去帮大人一把,你觉得,我应该不?”文翰希冀地看着文瑾。
绕了半天,他的用意是这个,文瑾默然,堂哥虽然问的十分恳切,但他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己说不许去,他能听进去,就不去了吗?
文翰表面虽然十分谦和,但打定了主意,轻易不回头,这性格,钱先诚和韦氏,都具有,文翰比他俩更严重。
“那,哥哥,这会误了你的婚期。”
“没事的,我已经让路夫人给嫣然转达了我的意思,她坚决支持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帮着路大人在那里站稳脚跟才能安心。”
“好吧,哥哥,你既然有了打算,小弟也不拦着,你要记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是万不得已,你不可让自己置身危险之地。”
“你放心,哥哥不会莽撞的。”
刚好路灿回来了,原来新任知县到了,他明天就开始交接,过几天就启程。
文翰这几天,曾经说过好几次,要跟他一起去,这回,当着文瑾,他又说了这个心意。
“不行,你不能去!”路灿不是不喜欢文翰,一年来,钱文翰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手,迅速成长为他的智囊和左膀右臂,路灿很是离不开他,但他知道,文翰是独子,这一去凶险万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哪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路大人!我是你的师爷,这个时候,如何能弃你而去?你若不带着我,那我就一个人雇船,自己跟着去。”文翰坚决地道。
路灿无奈。
“路大人,你们多带几个保镖吧。”
“好吧!”路灿无奈地点头。
趁路灿交接的空挡,文翰派石兰回了一趟石卫,帮忙请了十来个好手。石振宗走了近两年,当时不足十六岁的几个男孩,现在已经十七了,石兰想让他们跟着文翰在外面走走,长长见识,因而,十二个人里,五个是五十岁以上的大叔,七个是十七岁的年轻人。
路灿没想到石兰会带去这么多人,他还请了几个镖局的人,最后,只有他和两位幕僚是主子,随从的下人有八个,保镖却有二十个。
路灿官宦世家,文翰有文瑾这个小暴发户支持,都不在乎这一个月几十两银子的支出,他们很快收拾了行礼,便上路了。
临走,文瑾给每人送了一个自做的救生衣,就是把刷了树漆的桐木块,装在布里做成马甲状衣服。
“发现船有不对,赶紧把这穿上。”
大家都不是笨人,看到这个,立刻明白衣服的原理,都很郑重的把救生衣叠好,放进随身的包袱里。
在文瑾的万分不舍和担忧中,路灿带人出发了。
担忧归担忧,日子还得过,事儿也得做,文瑾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全力以赴开始筹备她的水果店开张。
孙燕平已经打听到了新鲜水果进货的渠道,这个时候,正是南方的柑橘成熟旺季,运到梁中省来,都是水路,还算比较顺畅,也要一两银子一斤,文瑾看了看,根本就是最普通的,比她前世吃的桔子口味差多了,就算如此,也是极其稀有的,普通百姓莫说是吃,好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
孙燕平借着岑水的势头,已经争取了几个大户人家的采买,每天能够卖出一篓桔子。
“维持好和这些人家的关系,等几天咱的猕猴桃就过来了,你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送过去。”
“是!”
文瑾联系去年几个水果贩子,都没有结果,等她看到沈百万带了两大车的礼物,送进了新来的知县后衙,然后在她面前得瑟时,便知道了问题所在。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王知县在山阳时,就和我关系很好。”沈百万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儿,眼神却奸诈地偷偷观察文瑾。
“哦?呵呵,是啊,谁也不可能占尽天下便宜,也不可能永远处于上风。”虽然才知道新来的知县竟然是王申海,以前山阳的王主簿,文瑾依然笑的十分淡定,只不过一个能管半个明湖城的知县,他还没那么大的巴掌,能把这天遮了去,文瑾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虽然文瑾不担心自己的猕猴桃销售,但却有另一个顾虑。
沈百万看到文瑾眼里闪过的一丝黯然,心中大爽,哈哈笑了两声:“钱公子,好歹咱都是山阳来的,亲不亲,家乡水,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笃定文瑾一定会把猕猴桃委托给他销售了。
他到底做了多少手脚,文瑾不用想,也能明白。
“谢谢沈大官人厚爱!”文瑾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沈百万见她还是一句不提猕猴桃销售的话,狠狠地对着她背影“呸”了一声:“就硬撑吧,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猕猴桃马上就要成熟,沈百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一次给那些果贩打招呼,尤其是前两年帮文瑾做过销售的几个人。
那些果贩,文瑾没少给甜头,他们虽然迫于沈百万的淫威,不敢不听话,背后对他还是挺恨的,毕竟,少了一大笔进项。
回去的路上,文瑾十分沉闷,王申海以前和钱先贵有勾连,他会不会帮其脱罪呢?文瑾悄悄给县衙的主簿和狱吏打了一声招呼,万一王申海放出钱先贵,自己能及时知道消息。或许是文瑾杞人忧天,王申海以前虽然在布政使衙门做过几天经历,不久就被派到西部的一个偏远小县做了三年知县,现在,通过座师的帮助,官升一级,由七品变为副六品,当了湖阳知县,但他依然不敢托大,也不敢摆出老熟人的面孔,现在,除了县衙里必须处理的事务,他闲暇的时间,几乎都在拜访上级,偶尔也请县衙的几个属下吃饭玩乐,根本没有查过去的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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