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回来了。”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竟然只比文瑾晚了几步,他的身后,还跟着韦成岚。
“姐,我刚好去府城,接了文翰到家。”韦成岚今年试种水稻,目前长势还不错,有希望,便有奔头,他的人显得比前两年还年轻了些。
文瑾赶紧帮着舅舅,去拿文翰的行李,却是他们在府城,买回的几斤糯米、蜜枣、点心以及棉花、布头。
“哎,见我为何不打招呼?”文瑾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挑了挑眉。
沈隽笑嘻嘻经过文瑾时,听她低声道:“你亲戚那里一次也不去能行吗?”
“四舅不在家,你让我回去面对沈平那一家人的嘴脸吗?”他也小声道。
“噢!”可怜的孩子,文瑾在心里说,嘴里却提高声音道,“哥哥,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文翰笑着问沈隽:“你还惦记溜肥肠不?”
“我想吃鱼了。”沈隽知道肥肠还要去市场上购买,很麻烦,而鱼,就在离家不远的池塘里养着呢。
钱先诚听见了,赶紧去了水塘,很快就提回两条足有一斤的大鲫鱼,连文瑾都觉得稀奇,鲫鱼不容易长到这么大的。
韦氏带着石榴,在厨房把柿子青果和猕猴桃清洗了,摆在盘子里,文翰带回的点心,也装了一盘,端出来摆在院子梧桐树下的八仙桌上。
“坐下喝口茶,都累了吧。”
“不累,伯母,我又叨扰来了。”沈隽笑嘻嘻地道。
“说什么呢,这孩子,伯母盼望你来呢。”
文瑾让招宝清洗鲫鱼,自己有去水塘,捉了一只鸭,顺便还采了几个新鲜莲蓬和菱角,提了回来做菜。
“少爷,石榴来做饭,招宝哥帮忙烧火打下手就行了。”石榴挽起袖子,想要一展身手。
“好吧。”文瑾这回离开家时间长了,也很想和二伯一家好好聊聊呢。
“文翰哥,今年你可长得够快的,比二伯都高了。”
“唉,文瑾,我这是光长骨头不长心,学问长得不够啊。”文翰挺高兴的,嘴里还要谦虚。
沈隽在他肩头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哪有,还不是你把我比成这样了?在学堂,提出的问题把先生都难住了,院长亲自接见,给你辅导,我哪有你这样的殊荣。”
文瑾笑:“二伯,舅舅,你看他俩,互相吹捧,不嫌脸红。”
文翰还真脸红了,沈隽却不以为然:“你们听文翰说的,谁提不出难题来啊,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先贤都说,师不必不如弟子嘛。”
“瞧,说他胖,这就喘上了,他竟然说师不如弟子?”文瑾断章取义,调侃沈隽,把大家都逗笑了。
顿时,小小院落,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嘭!”有人一脚踢开大门。
钱先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赶紧往外走去:“谁?”
进来的是一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谁是主人?“
“我,我,差役老爷有何贵干?”
“你?姓甚名谁?”
“小人叫钱先诚。”
“有人告你逾制,事实俱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逾制?”钱先诚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四下看了看自己的院子,很普通的农家院落,哪里能够逾制?
“别装蒜了,你什么身份,门口竟然敢摆着狻猊,还是七道纹的,听说,你还定做了旗杆,还没运过来,哼,你儿子还是秀才,等他中了举,你再准备这些也不迟。”
“冤枉,我冤枉,那对狻猊,是两个石匠运到这里,牛车坏了,临时寄放的,不是我买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钱先诚想了想:“上个月,月初。”
“哼,还想骗人!临时寄放?临时寄放,能一放就是几十天吗?跟我们走。”
又有一个衙役进来,手里抖着铁链子,便往钱先诚的脖子上套,嘴里还恶狠狠地道:“哪里的石匠临时寄放在这里呀?你拿出字据来,便算你冤枉。”
钱先诚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啪啦啪啦往下掉,他当时连那石匠姓什么叫什么都没问一声,这会儿,张口结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被陷害了。文瑾脑子急速转着,但一时也没有办法。赈灾的钦差,给上面汇报了柳全汉的功绩,就在上个月,他离开了山阳县,升任云州府同知,当时山阳的百姓,十里相送,还做了万民伞,给足了这位清官的面子。
新县官刚到,文翰根本不认识,钱先诚今天的冤枉,可比上一次难办多了。
“慢着!”沈隽走上前,挡在钱先诚前面,“那对石狮子,是我定做的,寄放在这里。”
“哟嗬,驴槽伸出个马嘴来,你是谁?不想活了,敢干扰官差办案!”拿着铁链的衙役,猛一抖手,哗啦哗啦的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我是谁,你还不配问。”沈隽说着,拉出脖子上挂的一个小黑牌子,似铁非铁,似玉非玉,材质十分细腻光润,他从脖子上解下来,在衙役的眼前亮了一下,“认识这个不?不认识,爬回去叫知县过来。”
衙役显然不识货,可这个小牌子上面雕的图案,他却是知道的,那是一条四爪蟒龙,只有一品大员和王公贵族,才允许使用的图腾。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他们可不敢怀疑眼前这位年轻人,是拿了别人的东西吓唬人。
沈隽这一身贵气,加上一脸严肃,竟然给人十分强大的威压感,令两个衙役心里发慌,两腿发软,身不由己地往地上跪:“对不起,大爷,我们也是奉命办差,还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
“谁派你来的?”
两个衙役脸色一下子白得没了血色,吱吱唔唔不想说。
“嗯?”
“赵,赵捕头。”
“谁给赵捕头下的令?”
“季,季县丞。”
“谁举报的?”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文瑾走上前去:“哼,你们就是不说,我们心里也明镜一般,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钱先诚现在,虽然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觉悟,按文瑾说的防备着大房,但他无论如何,还接受不了自己的大哥,竟然会诬陷他。上一次他被陷害入狱,文瑾便指出是钱先贵所为,钱先诚的内心,还实在有些抵触这样的推断,他存着一丝侥幸,认为那个贼,的确是在王举人家里认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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