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无语,过了会儿,出去和男人商量去了,谁想钱先诚根本不为所动:“什么是小题大做?她现在人小,只是开个铺子,长大还不做得越来越大?我劝她专心务农都不听,这不是小问题。”
就这么大点的院子,韦成岚把姐夫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气愤地站在上房门口,指着钱先诚:“你迂腐僵化,害得我姐姐跟你吃了多少苦?文翰差点都失学了,文瑾,她爹娘不在,指靠你?也差点因为没钱治病,没粮吃饭,丢了性命,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简直,你简直丧心病狂,读的圣贤书呢?学的仁爱心呢?都喂了狗了,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名声!”
钱先诚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点着韦成岚:“你,你……”他气得在院里直转圈儿,“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文瑾她是个孩子,懂得什么?可你,你是成人,竟然把孩子往邪路上领!”
“住口!”韦成岚从上房台阶下来,“你说清楚,经商是邪路吗?你为何要把家里的鸭蛋都卖给商人?还要吃商人运来的食盐、酱醋?用商人卖的纸笔?还不饮盗泉之水呢,你有那么高尚吗?就只会沽名钓誉,遗害众生!”
“我,你——,”钱先诚哪有韦成岚的口才,脸色都气得发黑,也说不出什么有力量的话语,最后,他咬牙道:“你别在这里居心不良的挑唆,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许文瑾经商!开什么铺子?没得败坏了钱家的名声!”
韦氏忽然看到文瑾就站在二门,院子里的情形想必全看到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文瑾也十分气愤,往前走了几步,勉强让说话口气软和下来:“二伯这是嫌我败坏钱家名声了?那你怎不阻拦大伯去呢?士农工商,好歹经商还是上九流,大伯去做吏,都沦落到下九流去了,你为何不极力挽救?”
“你,你大伯和咱又不是一家!”钱先诚今天可谓超常发挥了,竟然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每一句都能答出来。
“你是欺软怕硬!”韦成岚一句中的。
“我,我,我就是怎么了?反正,文瑾在我家,就不能经商!”
文瑾长长叹了口气:“这么说吧,二伯,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以我的名义开店。今晚,我就去请汪大爷,给咱分家,咱家这一应物事,我都应该分一半吧?”
文瑾最近想了很多,她要长大了,挂在二伯的名下,处处受制。再说,自己得罪了钱先贵,二伯无端受欺负,也让她很过意不去,不如,就这样分开吧,今后路归路,桥归桥,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不行!”钱先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才多大?”
“你是担心我支不起门户吗?”文瑾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是的,你太小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让我如何对得起你父亲!”
这句话还有点暖意,让文瑾缓过劲儿,不再那么伤心:“二伯,甘罗十二为宰相,我虽不才,可今年都十三了,咱家,迟早要分家的,还不如趁早吧。”
“不行,文瑾,我若答应你分家,就是纵容你往邪门歪道上走,这不行!”钱先诚是真的想要庇护文瑾,此刻脸上的表情又焦急,又难过。
“二伯,行不行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这个家我是分定了,现在,咱们不要再纠结了,你就说吧,该怎么分!”
文瑾的话斩钉截铁、毋庸置疑,钱先诚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脸上落下泪来,对着天空做了个揖:“先聪,你该能看见吧?让我怎么办呢?”
文瑾的心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她真拿这位二伯,一点办法也没有。
韦成岚看到文瑾低下头,走过来想要安慰她,谁想文瑾忽然抬起头:“二伯,你对我的恩情,文瑾记住了,可我,今天是非要开铺子的,你答应,咱就一家过,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找汪大爷。”
缓了一下,文瑾补充道:“你要是真担心我,那咱们还住一起,平日生活,你和二伯母该怎么指教,就怎么指教,只是铺子的名义,用我的而已。”
韦成岚一听,这个主意不错,不等钱先诚说出反对的话,就把他拉到上房去了:“姐夫,咱俩商量商量!”
还赶紧给韦氏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着文瑾,唯恐这孩子想不开,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虽然钱先诚坚决不同意,文瑾还是让汪起和胡大爷魏大爷作证,写了分家契书。
“几位大爷,还请你们一定保密,我想开铺子,怕有损哥哥的名声才出此下策,万一有教谕学正申斥哥哥,他有个说辞罢了,可不是二伯不容我,不肯庇护我的。”“我们明白,你们一家人都是大好人,长辈慈爱,小辈懂礼,分家肯定是万般无奈,我们不会四处张扬的。”钱先诚整个过程,都黑着脸一言不发,汪起和几个耆老,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猜测是他心里难过呢,都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