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在不远处晃悠,见二舅走了,赶紧跑回家:“娘,二舅跟你说什么?他光想让我干活,不给吃饭。”
钱串串一听:“你中午没吃饭?”
“吃了,二舅母特别小气,塘里没鱼,她也舍不得杀一只鸭子,只给炒了一盘鸭蛋,二舅还嫌我吃得多,拿筷子抽我,你看,我手背还红着呢。”
钱串串想起弟弟所言,不高兴地嘟囔:“家里那么多的鸭子鱼的,我儿子去了,也才炒盘鸭蛋,也忒小气,说什么不讲礼貌,讲礼貌就是看着你家人吃,我家人饿着啊。”
钱家大房的人,总是把好菜放到自己身边,若是在饭桌上讲礼仪,的确只剩挨饿了,钱串串把那种情形,移植到了二房,钱先诚若是知道,还不知该多生气呢。
文瑾怕再出什么麻烦,放出风去想找个帮工,没两天街坊吴大爷就带来了一家苏家堰的,可惜文瑾在外人眼里,还是个孩子,吴大爷直接在地头,找到了钱先诚。
来者是四十多岁的夫妻,带个十二三的半大男孩,他们条件很低,女人和孩子只要能吃饱饭,给男人一人发工钱。
“这怎么行呢?都有工钱。”钱先诚说道,随即他皱起眉头,“可我要不了这么多人。”
三个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女人低头讷讷道:“东家你就行行好,不要让我们一家分散了。”
钱先诚有些为难,那一家人一看他这样,立刻哀求的哀求,保证的保证,想尽办法留下来。
文瑾回到家里,看到这一家子在饲养场忙碌,很是惊讶:“二伯,怎么留这么多人?”
“文瑾,没法子,这家人挺可怜的,为了给老爷子治病,把房子和地都卖了抵债啦,不都留下来,他们家就散了。”
“二伯不能这么说呀,当年你去给别人做帐房,咱家不也一样没聚在一起?”
钱先诚觉得不好意思,讷讷道:“可我看他们还是很可怜。算了,咱家活儿多,也不在乎多添两张嘴。”
这个人,做事就没个原则,也没有底线,难怪总会被人拿捏。可文瑾也不能不给他面子,把人辞退吧?
见文瑾有些不满,钱先诚还解释道:“唉,苏家堰的地没法种,春天都不得不外出逃荒,咱们反正也需要人。
文瑾听说是津河旧河道边上的人,便没说什么。只安排他们住在豆腐坊后面的那排房子里,男人苏同德每天起来清扫鸭舍猪圈,女人负责喂猪、喂鸭,至于那个孩子苏铁镰,帮着干地里的庄稼活,眼下稻田里野草疯长,正是用人的时候。
初来乍到,三人都不怎么说话,干起活儿来,的确挺像回事的,文瑾暂时表示满意,给了那女人米面油粮,外加一颗大白菜,史小峰若有卖剩下的豆腐,也给点。春天里饭桌上只有野菜的人家多了,文瑾还能让他们吃上白菜炖豆腐,女人感激不尽。
钱先诚是个没成算的,三个人分担了活儿,每人都比较轻松,他也不想着如何充分发挥人力资源的优势,凭着人家性子去干活,他除了转一转指点一下,还帮着干活,那一家人见活计如此轻松,反而有些忐忑,唯恐东家后悔,不收留了。苏同德上午干完活儿,下午和儿子一起去稻田拔草,有空还去山上打柴禾,晒在饲养场的空地上。
苏同德见到文瑾时,都十分小心谨慎,恭敬异常。文瑾有些心酸,同情心也被激发了,不过,同情是同情,她并不因此就不让人干活,养懒了人,想让勤快起来反而麻烦,听苏同德说还曾放过羊,便花了好几天时间,和他一起在附近几个镇子上买回十只羊,放在饲养场的羊圈里。
苏同德增加了工作量,反而显得特别开心,每天忙忙碌碌,早上清扫,下午割草、打柴,甚至把羊身上都用爬梳过了几遍。
女人王氏很寡言,却很干净,一家三口身上穿的,哪怕补丁摞补丁,也平平整整,韦氏便把文翰小了的衣服、鞋子给了苏铁镰。
以前都是给文瑾改一改的,无奈文瑾的脚比文翰小太多,再加上现在日子好过,韦氏也给文瑾做新的,不再让她捡哥哥的旧衣服。
早上捡拾鸭蛋是史大爷的活计,今年豆腐坊扩大经营,史小峰忙不过来,老头见雇了新人,便提出想去帮孙子,文瑾就把活儿交给了王氏。
第一天,王氏端着破蛋取出的蛋液送过来。
几百只鸭子,每天都有不长眼的把蛋下到窝外面,有的直接摔破,有的只是个小口子,她都小心把蛋皮洗净,把蛋液集中在一个小瓷盆里。
韦氏见摔破的比较多,自家留了四五个鸭蛋的样子,剩下的给了王氏:“这些就给你们和史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