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装精美、要加昂贵的香水、香皂,奢靡得恐怕要远高出造价的几十倍。一小罐鹌鹑蛋用精美瓷瓶装着,可以卖十几两银子,还说什么加入珍贵药材,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要价惊人的纸扇、书签等物。那些出门去的竹记大车往周围州县的富商推销着各种贵重古怪的东西。甚至于他妻子经营的苏家的衣物、布料,据说是加了精心设计,看起来确实漂亮和精神一点点,但是上面加了个据说象征“苏宁”的好看标徽。要价就高得要吓死人,而据说有一小部分富商甚至开始以穿着这样的衣物为荣。
这些事情,加上几次见宁毅出门的前呼后拥,再加上竹记之中对职员的要求、管束,每天会念的什么员工规章手册——这根本就是高门大户开始跋扈、贪婪,蓄养私奴和排外的开始。虽然手段厉害,但终究不是君子之道。
离京之前,总得找个好的时机,对立恒做出规劝,如此方不负朋友之义。
秋日的阳光从窗外明媚地晒进来,庭院里飘落了黄叶,小烛坊的聚会当中,有人过来向他敬酒碰杯时,他心中想的,仍旧是这件事,随后笑着举杯应酬起来。
这个下午的同一时刻,宁毅领着七八名护卫,乘车进入右相府的后院当中。进入这里,其余的护卫便散了,只有祝彪跟着进内院。快到平时相府议事的院落时,与侧面过来的尧祖年打了个招呼:“年公,今日如何?事情有眉目了?”
尧祖年摸着胡子笑了起来:“今晨的消息,峰山之战有结果了,郭药师大败夔离不,如今还在扩大战果,但萧干残部,扫完了。”
“太好了。”宁毅也笑起来,“此战能胜,说明之前不是侥幸。今夜加餐,我请客。”
自七月中下旬以来的战事,到得前几天,传来郭药师与萧干残部夔离不对峙的讯息。这已经是萧干死后,他所辖奚**队的最后一支,郭药师已占优势,但对方仍旧不容小觑。此时尘埃落定,宁毅等人,也都是由衷的高兴。虽然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需要忙碌操心的事情,远不止如此。
宁毅这边还在笑,那边觉明和尚也过来了:“加餐是好事,只怕加餐过后,接下来整日不得闲哪。”
“早已预料到了,有事做毕竟比所有事情都在做,却都在等结果强啊。”宁毅双手合十,笑着与觉明和尚打了招呼。
不多时,众人进入书房,人员包括了尧祖年、纪坤、觉明和尚、宁毅以及驻于相府中的其余三名幕僚。七人加上秦嗣源,掌控的基本就是整个右相府的全局。宁毅也是因为表现出强大的运筹能力和足够多线操作的掌控力后才被找来参与这种开会的,以往成舟海也能算一个。相府之中也有其它的人才,有的能力或许还更高一些,但作为专项负责的人才,则不适合参与到这里来。
一个国家。千千万万的人,许许多多的事,真正在做各种事情的,也不会只有右相府。如今在李纲府上、蔡京府上、童贯府上……等等等等地方,恐怕也有同样的局面在出现,负责和操心着各种事情。而在宁毅、右相府这边,或许郭药师的胜利震惊天下。但在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在做的,也远不止关注这边或者为止庆祝,为了应对整个天下局势,内忧与外患。其实有着远比他目前经营的生意庞大百倍千倍的许多事情,都在被推动着一刻不停的往前进。
因此。从皇城回来不久的秦嗣源也只是稍稍表达了喜悦,便开始说起正事来。
“……这场峰山大胜,让接下来很多事情都有了眉目,包括我们之前就在运作的……圣上的精神也好,之后应该会敲定很多事。今天在殿上,谭稹的动作很快,他说郭药师本为辽东饥民。如今能有此胜,足见忠义之人、英勇之人亦在草莽之中,为防金人将来反目,未雨绸缪,他建议招募河东、河北几地汉人组建义军,如今的匪人如田虎之辈,若是忠义,也可招安。童枢密亦支持此事。应该很快会通过。”
秦嗣源说完这个,宁毅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边尧祖年道:“童枢密要退的事情,显然便在其中了。”
觉明和尚坐在一旁,微微笑着:“童贯想要全身致仕,谭稹要上,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倒是立恒。之前一直认为金人会南下,此时算是又多了一条保障,为何还是这么严肃哪?”
他这样一问,宁毅才笑了笑。摇摇头:“雁门关以北原本是辽国的地方,郭药师降了,给他粮饷招募饥民打仗是没问题,雁门关以南,原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地方,照葫芦画瓢总觉得有些不对啊……不过我不知兵,也许是件好事吧。”
秦嗣源却点了点头:“其实立恒说得有道理,特别是招安田虎等人,给了他们名分,反倒是养虎为患,董庞儿便是前车之鉴,哼……”
秦嗣源的这声冷哼其来有自,董庞儿是早几年反辽的一名起义军首领,被辽人打败了,投降武朝。童贯招降了他,当成是抗辽的功绩,如今在河东路任承宣使,成了当地一害。但这样的人暂时却是没法动的,那是童贯的面子,几年以来——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童贯身负收复燕云的大功,再加上郭药师的胜绩,呼着“江山代有才人出”,想要致仕,留个好名声。秦嗣源对于董庞儿这等家伙不爽已久,无奈自己上台时对方已经归附了,如今也动不了他。
当然,以他的涵养,也只是此时哼一声罢了:“无论如何,李相那边主外,我们大部分终究负责的是国内。如立恒说的,北面……有准备总比没有好。如今圣上也已经下令巩固边防,山西一边,也在招募应、蔚等地降人。至于我们要做的,目前主要的两件事,大家都有数,其中一件,已经可以动手,另一件,则还要等蔡太师与童枢密等人的态度……”
秦嗣源点了点桌子:“北面,之前说过的,与平州知州张觉的接触,可以开始转明。幽燕一地,金人始终违约不肯归还,圣上那边,也有些生气,早说要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如今郭节度大败萧干,相信也能震慑金人。张觉早想率平州归顺我朝,如今也是时候了。这是北面的一件事……”
“至于另一件,才是更加棘手的。”秦嗣源顿了顿,“南北两边,灾是救了,问题才刚刚开始,如今粮价涨这么快,各地的豪绅大族,是有参与其中的。赈灾粮一进灾情腹地,十不存九,如此一来,多少粮食都没用,何况还要保障北伐。今年……近六千万贯运送北上,这些豪门大户,多有出钱,现在他们想要拿回一点。我也不知与蔡太师、童枢密他们交涉会有什么结果,能不能得他们首肯……”
“……但如果没有。”秦嗣源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就要考虑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