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字兴绪,祖居西域,为昭武九姓之中的安国人,是潞州节度使李抱真之后,聪明好学、口才出众、富有智计,无奈科举屡次不第,后入朱全忠帐下,逐渐得到重用,如今官拜宣义军节度副使,与敬翔一道为朱全忠赞画韬略,是其倚为臂膀的zuoyou手,素有“李振献策、敬翔定计”之语。每逢朱全忠出征,敬翔便留在汴州主持军政,他则随同大军出行。
片刻之间,李振心中便有应对,他与敬翔不同,他不拿大主意,只根据不同的情况提供不同的应对办法,采取哪种办法,则由朱全忠来选择,此时便道:“王爷,如今之计,某有三策。招抚李诚中,厚结卢龙,由王爷出面荐举其节度本镇,若是李诚中愿意,一切都顺其自然,若是他怀有异心,对王爷的善意也会犹疑不定,这就给了咱们缓冲的余地,待此间事了,大军回过头去便可平了他,此为上策。”
朱全忠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本王刚刚抬举刘守光节度卢龙,朝廷的圣旨都还在半道上,就这么不声不响被他杀了,若是再对其厚抚,叫本王这张脸往哪里搁?本王的信誉何在?将来如何威伏四方?本王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此议不可。”
李振暗自叹了口气,这位王爷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对方的行为看来是不容于王爷了,当即道:“第二策,咱们可抽调兵力前往河北,以一员上将统领,整合义武、成德、魏博诸镇,以迅雷之势讨伐幽州,将李诚中扼杀于未盛之际。如此,河北之事彻底安定,王爷今后北顾无忧矣!”
朱全忠沉思片刻,问:“调何处兵前往?着哪一员将任之?”
李振道:“泽、路方面为封堵河东的正面,兵力本来就很紧张;缁青方向平卢的王师范蠢蠢欲动,形势很危急,也无力抽调;淮南杨行密正四处扩张,江淮不可轻忽;如此看来,只有杨师厚所部可以使用。其部有三千河北兵、两千兖徐兵,按日程算,应当刚过滑州……”
去年十月间,朱全忠得了宰相崔胤的密信,尽起宣武军西进长安,要诛灭韩全诲等中官,迁朝廷至东都。杨师厚奉命坐镇魏州募兵,准备今年开春后率军应援朱全忠。
但去年底的时候,天子被韩全诲送到了凤翔,于是宣武军追到了凤翔,和凤翔军紧张对峙起来。
李茂贞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虽然自家形势艰难,但仍然发挥了河东军“急公好义”的本色主要还是为了遏制宣武,派大将李嗣昭、周德威等率军驻晋州,攻打慈州、隰州,从侧翼牵制宣武军。
河东军是宣武军首要大敌,与骁勇的河东军相比,李茂贞的凤翔军根本就不放在朱全忠眼里,所以朱全忠只留少部分军队监视凤翔,大军立刻北上,在慈州、隰州、晋州等地与河东军展开大战,大破河东军,将李嗣昭、周德威逼退到晋州,眼看又一场大战将起。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朱全忠急调各部增援,杨师厚也在调令之中,于是杨师厚等不及原来说好的一万卢龙军士,只带了三千义武、成德、魏博等藩镇中募集的河北兵,以及两千交给他指挥的兖、徐兵,急匆匆向晋州而来。
按照李振的说法,杨师厚所部有河北兵,熟知河北地形,又刚到滑州,返回去也容易,正是主持河北大局最好的将领。当然,其中也有李振赏识杨师厚而特意举荐的原因。
但李振的举荐被朱全忠否决了,并不是朱全忠不看好杨师厚的能力,朱全忠否决的是这条计策本身。他对卢龙换主的事情很愤怒,但却不认为那是当务之急,在他看来,卢龙军已经在多次河北大战中打残了,如今的幽州已经和当年刘仁恭所统治的幽州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李诚中自立为留后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到天下形势。而真正紧急的,是发生在晋州的大决战,只有将河东军伸出来的爪子砍下来,才能真正将李克用打疼,也才有工夫缓出手来对付李茂贞,实现“天子驾幸洛阳”的大计。
面对河东军和凤翔军的两面呼应,朱全忠还需要继续加强自己手上的兵力,此时放杨师厚回军,不啻舍下放大。除了兵力的考虑外,河北方面一旦打起来,必然会极大的消耗河南道北部兖州、徐州、滑州、齐州、沂州等地的钱粮资源,同时给予缁青方向的王师范以可乘之机。要知道,王师范可是自诩为“天子忠狗”的愣头青,自己虽然打的是“清君侧、诛阉竖”的旗号,但“兵围天子”的事实是否认不了的,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来。
这也是朱全忠现在摊子铺得太开所造成的结果。宣武军独霸中原,北面包围河东,南面防范江淮,西边和凤翔对峙,最东边还有个活蹦乱跳的王师范没有工夫收拾,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卢龙……实在是力有不逮了。中原虽好,物产人丁都堪称富足,但四面受敌,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两条连续被朱全忠否决,李振也不气馁,他提出来的第三策终于被朱全忠采纳,这条计策其实就是拖延之策,对李诚中占幽州之举暂时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只让义武、成德和魏博等镇严密监视即可。无论李诚中有什么举动,以打成一片残破的卢龙之力,是怎么看都折腾不出花样的。等晋州大战结束,完成了天子迁东都的目标后,大军回过头来,破败的卢龙立成齑粉!
当然,朱全忠也不是彻底撂挑子,他采纳李振的建议,命袁象先再赴魏州,负责协调河北三镇联控河东、严防卢龙的总体事宜。按照李振的说法,袁某人气象温和,态度可亲,既可笼络河北诸镇,又不至于激怒李诚中,是保持河北现状的最佳人选。
这条建议被采纳,李振终于舒了口气,暗道还好,终不负袁老弟你所托,那两车钱咱也算收得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