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簿在人群中呼来喝去,咋咋呼呼,没留神撞在李承约身上,然后咧嘴一笑,拍了拍李承约的肩膀道:“德俭来了?赶紧回去准备吧!嘿嘿,这下子有热闹了!”没等李承约详问,又挤进人群中,和几个军将打闹着出了都督府。
李承约在混乱中见到了他的另一个妻兄张兴重,连忙一把拉住问道:“出了何事?”
张兴重一向稳重,此刻也禁不住满面笑意,甩了一句话给李承约,脚下毫不停留径直走了。
人流之中太过嘈杂,王思同没有听清,等人流散清,忙抢上去问李承约:“究竟何事?”
就见李承约怔怔的发呆片刻,终于回道:“王爷……死了。”
天复元年十二月十五日,刘守光布告天下,辽东郡王刘仁恭暴病薨于幽州。
事实上,营州方面得知这一消息是在十二月十八日,比刘守光发布消息只晚三天,三天时间就把这一消息从幽州传回柳城,其速之捷,足以骇人听闻。要知道,节度府派向营州的发丧使者,此刻还没有赶到平州呢。
与部下们兴奋的心情有所不同,李诚中此刻在兴奋之中还带有很浓的纠结,以及一丝焦虑,同时存有一股莫名的哀伤。在刚才紧急召开的短暂军议中,他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数十名部下的激动之情,只不过大伙儿都努力掩饰着,但众人表情上的掩饰相当勉强,论文官还是武将,眼神中都在跳荡这熊熊的火焰。
李诚中甚至意中注意到手下两个最高级的知识分子冯道和韩延徽,他们相互对视的表情里透露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意味。当然,李诚中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个人在刘仁恭“暴病”一事上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他将两人的诡异表情背后的意味与其他人混为一谈了。
这帮人之所以兴奋,是因为压在营州军头上的一座形大山给搬空了,这种让人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真的很有滋味。当你苦苦寻求大义名分的时候,你的对头忽然给你送来一杆可以高高举起的旗帜,同时帮你把举旗之后的麻烦一扫而空,这是什么感觉?
但李诚中与营州文武们不同,他的起步源于周知裕,而周知裕的起步源于刘仁恭。虽然他和刘仁恭的接触很少,甚至只见过这位纵横幽燕的强力人物两次,但李诚中却对这两次见面一直记忆犹。
第一次是在魏州城下,李诚中见到了被士卒们围在中央的大帅,他还壮着胆子和这位大帅开了句玩笑,说要把罗绍威的美妾帮刘仁恭抢过来,在战事不顺的时候,他见到这位大帅吐血。同时,第二天他还见到了强撑着身子巡营安慰士卒的对方。
第二次是在幽州节度府,他向刘仁恭提出了自己收复营州的“五年计划”,深得这位大帅的赞许。紧接着在幽州节堂军议上,当他被授予柳城军使兼燕郡守捉使、游击将军的时候,他看到这位大帅在帅案后向他微笑点头。
如果说周知裕是李诚中在这个时空里事业上的领路人和扶持者,那么当李诚中翅膀变硬之后,真正让他一飞冲天的提挈者,就是刘仁恭。虽然刘仁恭对他的高看一眼系于对周知裕的爱屋及乌,以及他本人所立的大功,但毕竟,将他从一营指挥骤然提拔至独领关外的军使、将军,给了他为广阔的舞台和空间,这些都离不开刘仁恭这位上司的上司。
李诚中不知道刘仁恭在那个时空里的评价怎样,后人对这个幽燕之主的观点是褒是贬,他只知道,这位大帅在他的事业旅程上有着不容抹杀的功劳。所以,李诚中对刘仁恭虽然谈不上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却也一直怀有一分感恩之心,以至于听闻他身死的消息后,心里忽然生出了莫名的哀伤。
如果李诚中穿越前能够熟读历史,如果他知道冯道、韩延徽、刘山喜、郭炳呈这四人组成的一条线脉在其中产生的作用,那么他的内心恐怕会加纠结。
在另一个时空,刘仁恭没有辽东郡王的封号虽然他一直梦想封王,他的官衔止步于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卢龙节度使,在这一点上,李诚中让他实现了夙愿。李诚中的蝴蝶翅膀给他带来的另一个冲击则在于将大安山之变提前了五年,让刘仁恭的掌权生涯止步于天复元年冬。而在李诚中几个部下的间接影响之下,本来可以一直在囚禁中活到十三年后的刘仁恭,也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
当然,李诚中没有太过于纠结,虽然他很有些哀伤,但仍然止不住心头浓浓的战意,所以他立刻召集了军议,发布了营州总动员令。刘仁恭的身死等于直接将举兵的大义旗帜交到了他的手上,此刻若是还不下定决心开战,那么就太过于暴殄天物了。
借口给得相当明显“暴病”二字。在中国历史上,这两个字相当有讲究,因为“暴病”而死亡的权势人物,十个里面有八、九个跟“病”字都毫不相干。
所以当幽州的发丧使者到达柳城的时候,冯道的檄文就交道了这位使者的手上,同时,这份檄文也发向了关内各州,檄文对辽东郡王刘仁恭的死因予以质疑,要求调查死亡真相,还卢龙十三州一个公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