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李克用,沙陀人的性子,粗暴而简单。
可惜这次李克用料错了,高经义开门见山,直接告诉李克用,卢龙军已经再次做好准备,将要兵攻打河东以东的义武、成德和魏博三镇,以解河东东面之围。刘仁恭在信中为之前拒不兵援助的原因进行了详尽解释,希望晋王能够谅解他,并表示这次一定出力死战,双方先打通联络通道。然后兵力向南,应对宣武!
同时。刘仁恭还给出了具体的出兵承诺——大军三万,时维九月之末。
晋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问了一遍,得到高经义确认之后,终于仰天长笑,态度立刻转变,当即设立宴席,摆酒接待高经义。
酒桌上菜肴很少。粗面饼、糠菜,然后就是大块的羊肉——这就是河东如今的尴尬,战乱之中,只能依靠北地的牛羊,肉不缺,粮食和菜蔬却很少、很缺乏。若是放在围城之时,连粗面饼都吃不上。但酒却很多。这得利于晋王好酒,晋阳之中酒水存储了不少。
当下席间一片欢腾,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本、李嗣恩、李存信、李存进、李存璋、李存贤、李存质、李存颢、李存审、李建及,还有李克用年少的亲儿子李存勖,都纷纷上前向高经义致酒。李克用还将已经在河东呆了一年多的卢龙监军使张居翰请了出来,以河东监军使张承业陪同。共同宴饮。
酒至浓处,高经义向河东诸将赔罪,再次将之前为何法应援的原因说明,其中就谈论到北地契丹人的进犯。
如今就不用担忧契丹人了么?有人问。
对此,高经义解释。卢龙军对契丹人已经处于由守转攻之势,营州都督李诚中预计年内平灭契丹。故此卢龙北地忧,可以专心南向作战。
高经义是刘仁恭亲信幕僚,与周知裕、郭柄呈相好,对于营州都督李诚中的事迹相当清楚,喝到兴头上,便将李诚中的历次战事尽数道来。这是在河东军诸将之前彰显卢龙军武力的好机会,因此高经义说得十分卖力,他口才又好,当下便令河东诸将听呆了。
一战夺柳城,再战收营州,东征平渤海、顺道定罗,这些战事都被高经义演绎得恰到好处,挠在了河东诸将的痒痒处。河东诸将曾听张居翰闲谈过李诚中出榆关的前期战事,后面平灭藩国的事迹却只是隐约听说过只言片语,这次由高经义详述出来,诸将都听得心驰神往,就连晋王李克用也有些目眩神迷。
让河东诸将着迷的并不仅仅是李诚中多么能打,要说作战,在座的河东诸将自晋王以下,都是声名赫赫之辈,随便哪一个拿出来,在天下武将间都是屈一指的。河东出猛将,这是天下承认的事实,论是晋王也好,还是李存勖也好,亦或在座堂上饮酒的义子们,甚至是多年前冤死的李存孝,都是世所公认的能于万军中取敌将级的人物。后世民间流传的晚唐绝世猛将,一大半都出自河东,如李克用、李存孝、康君立、李存勖等,都是令敌军闻风丧胆之辈。
简单做个比较,宣武军六路齐出,如今三面围困太原府,军中大将上百,有朝廷加衔的当世名将不下二三十个,如葛从周、贺德伦、张存敬、氏叔综、朱友宁、康怀英、张归厚、侯言等辈,都是独挡一方的大员,但河东军只派出李嗣源、李嗣绍二将,便在清源和寿阳挡住了宣武的攻势,令东平王朱全忠可奈何。
这就是河东军的底蕴,也是河东武风之传统。可惜河东偏僻,人丁缺乏,将虽猛而兵却寡,在大略上全面占优的宣武面前,也只能勉力守御。
因此,李诚中能打并不会真正勾起河东诸将的兴趣,让他们神往之处在于,李诚中的作战对象并非中原诸藩,而是外侮。战契丹、平渤海、定罗,这才是武将梦寐以求驰骋的真正沙场——有什么功绩能够大过抵御异族?有什么勋业能够盖过伐国之威?自己家里打来打去有甚意味?真是好汉便去外面抖威风!
高经义又道:“如今李都督正在北伐,预计年底收功,一战定草原。”
“一战定草原”!光是这五个字,就足够令河东诸将浮想联翩了。
“恨不能识李都督!”以扶保大唐为己任的晋王李克用叹息,这句话立刻让满堂诸将点头不止。
“此番出兵,李都督会否南下?”少年李存勖眼中泛起了金星。
“这却不知,契丹狡诈,并不好相与。”
李克用忽然起身,举盏道:“为李都督祈贺!”诸将俱都起身,邀酒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