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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尧智不敢真个下令动手,他这一犹豫,渤海军士便不知所措了。说到底,大唐使者的名头还是十分震慑人心的,渤海国虽是藩属,但实则羁縻军州,哪怕听说如今大唐国力衰弱、战乱不休,但二百年的威望自在人心,真要是上前围攻大唐使者,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高明博环视左右,敏锐的觉了这些军士的四顾张望和犹豫,当即果断下令,喝道:“某是大唐使者,谁敢动手,诛尔九族!左右,随某进府!”随着他的断喝,张小花等十名调查统计局行动人员左手持弩,右手握刀,当先便跟在高明博身后向前大步迈进,身后的商团扈从也护卫大车紧紧相随。
高明博在前面气势如虹,瞪视周遭的渤海军士,被他目光扫到者都不自觉的纷纷扭头避让。他带队大步流星赶到渤海军士队列之前,挺胸便向指着自己的刀枪上撞去,那些军士立刻如闪躲蛇蝎一般,将兵刃转开,高明博便往队列中硬挤,终于挤出一条胡同,来到“右领军卫大将军府”门前。
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将军府里面自然早已得知,数名将军府的下人趴在墙头上观瞧,见高明博带队冲至,忙冲门内叫道:“九哥回来了,快开门!快开门!”
大门迅开启,高明博站在府前高阶之上,冷然回望,直到商团众人赶着大车,牵着战马全部进入府内,方才冷哼一声。道:“大唐天威,岂是尔等可以轻捋!奉劝诸位一句,莫要再犯糊涂,否则国法难容!”
这句话硬邦邦砸在每个人心上。却无人敢于回应。只高尧智赔笑道:“九郎,如今已然无事,可否放了你十七弟?”
高明博不屑道:“十七弟如此孱弱无能,四叔怎可放心他在军中做事?某这个做兄长的,自当替四叔管教几日!”说罢,头也不回进去了。
大门关闭,只剩下门口上百军将士卒瞠目结舌,茫然不知所已。
高尧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冲周围怒骂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时,高家平素待你们不薄,今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儿子被人抓进府中押为人质,他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忍不住就迁怒于人。
众军将暗自腹诽,都是你们高家自己的家事,怎么却胡乱怪起别人来了?再说了。人家是大唐使者,你自己也没敢下令动手啊!更有一些胆大的,扭头小声向一旁嘀咕:“自己儿子无能,却来怪罪别人!”
不得不说。高明博指斥高尧智养儿不教的话有着很重的挑拨离间之嫌,确实在军士们心中埋下了种子。当高尧智胡乱迁怒的时候,便自然而然招致了军士们的不满。上百人的嘀咕声越来越大,高尧智几乎控制不住场面。所幸身为左领军卫中郎将的高明安在军中还有些威望,出头斥责了几句,将军士们收拢,又分派了两队士兵继续围困大将军府,才算是暂时了结。
高尧智心急火燎,也顾不得其余,拉着高明安便直奔“左领军卫大将军府”,找兄长高尧仁商议去了。
高明博进得大将军府,却见自己的父亲高尧义和数十名亲眷家人都在堂外等候,他望着这个从小便只知喝斥自己,责罚自己的父亲,看见他两鬓起的白,看着他凝视自己的复杂眼神,忽然间觉得过去的记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暗自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俯身叩拜:“大人,儿子回来了。”
高尧义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抢上前去亲手将高明博搀起,缓缓道:“九郎回来了,好啊。不愧是高某的好儿郎,历练得出息了。”
高尧义适才一直透过门缝向外观瞧,将自家儿子在数百军士面前昂直斥的话语听在耳里,将他挺身直闯军阵的英姿看在眼中,不禁心中激荡,想起之前对这个庶子的鄙薄和苛待,又不由有些惭愧,此刻五内杂陈,越看儿子越是感慨。
高明博又向高杨氏叩拜:“大母,儿子给大母问安。”
高杨氏连忙矮身虚扶,口中道:“九郎不须多礼,快去见过你娘亲。”她是渤海国豪门杨氏之女,嫁过来后骄横跋扈惯了,之前没少苛待过高明博母子,没想到这个以前看不起的九郎如今竟然成了大唐使者,她一时之间也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对待。
渤海国豪门大户也有念书极好的,常常参加大唐科举,但能中举者都是凤毛麟角,基本上中举之后都留在大唐为官,很少有愿意回来的。当然,也有少数眷恋故土之人愿意回来,回来后都会拥有远大的前程,就拿最近的例子来说,现任渤海国文籍院少监的裴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无论如何,能够得到大唐官身,而且还能以大唐使者名义还乡的,高明博可以说是渤海国二百年来的头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