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论考试如何,李诚中和冯道都已经做好了全部确认及格的准备,也就是说,第一次公务员考试具有相当的水分,考试的目的只是为了从程序上明确他们的长史府官员身份,同时验证一下长史府举办考试的能力,另外,作出适当选拔,对于其中的部分佼佼者,将授予副科长乃至科长的级别。
这十七人中,最终脱颖而出的有六人,分别是程奢、程岱、刘子旭、刘中佐、宗亮和高文允。程岱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程奢被任命为人事科副科长,刘子旭为度支科副科长,宗亮为宣传科副科长,高文允为催税科副科长。
刘中佐则因为在两篇策论中挥出色,得到了李诚中和冯道的一致认可,被确认为考试第一名,授予法律科科长一职。这位柳城学问最为精深的读书人在接到“仁勇副尉”告身时,立刻回到家中,召集全家老小,含泪祭祖。
光化三年四月二十日,营州都督府门前八字照壁上贴出了营州长史府文告,宣布将于五日后举办“长史府公务员考试”,凡有意者皆可报名。文告随后张贴在柳城各处,引起了全城轰动。
钱五常是幽州吴记商号的三掌柜,作为一个岁数不到二十五的年轻人来说,在家世毫无背景的情况下能够成为吴记这么一个大商铺的三掌柜,是十分不容易的。他读过几年书,但经史不透,他的特长是算筹,账房中是一把好手,能够成为三掌柜,也是靠了这个本事。
钱五常在去年的商铺分号盘账中,查出了沧州分号的一笔大额出入,沧州分号掌柜们以坐支的形式悄悄隐匿了五千贯,这些钱是五年时间里逐渐套出来的,一点一点逐渐抽出,然后被几个掌柜瓜分完毕。沧州分号的账目十分混乱,钱五常在盘账中认真核对了库存,经过对比后找到了一处极为细小的误漏,由此揭开了沧州分号掌柜们集体瓜分主家财产的大案。他本人也由此荣升为幽州总号的三掌柜。
本来以钱五常的能耐,更应该专注于账房,可要想真正进入总号执掌核心账目,必须立下终身契约,这对志向高远的钱五常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东家对他的选择感到十分可惜,但又怜惜人才难得,最终让他从账目中脱身出来,改跑营生。
钱五常是第一次带队前来柳城,五驾大车,装了些盐、布等最基本的货物,这次主要是为了在商路重开之后的试探,看看关外营州如今的状况,为下一次正式开辟商路做准备。
货物十分好卖,他带领着车队刚到柳城城门口,便被一家王记商铺设在这里的货栈全部吃下,价格也很公道,令人满意。生意顺利完成的钱五常将商队一行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客栈,四处走动,看一看柳城风物。
信步游走在柳城街头,可见诸色人等,从衣着打扮上看,胡族较多。因为没有经历刀兵之灾,柳城诸项民生都很安定,商铺开门、货郎游走,大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随便选了几家商铺进去看看,现胡人的购买力很惊人,货物的价格也较高。钱五常便旁敲侧听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平州军占据这里后,并没有抄掠契丹人财物,而契丹人的富有,则在于这些年的抢掠,尤其是对渤海国靺鞨人的抢掠。
钱五常没有兴趣关注于打仗的事情,他的关注重点在于,这里的买卖很好做,只要手中有货物,不愁卖不出去,因为胡人有大把的钱财、牛羊和山货,而缺乏布帛、盐、农器等日常的用品。于是他有点后悔刚才出手太早,同时他还准备明日就催促商队返回幽州,这次要多带一些货物,大大赚上一笔才好。
走到营州都督府门前时,他看到了张贴在八字照壁上的文告,于是停步。作为行商,关注官府的通告,了解民生治策,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他认真看了起来。
营州长史府公务员考试通告?这是什么考试?钱五常继续往下看,通告中对应考人员条件作了限制——能识文断字,然后又对公务员的职责进行了解释——办理公务的差员。公务即指官府差事。看到这里,他有些略略明白了,这是营州长史府在征募幕僚。接下来,则是公务员一经征募后的待遇,在列名的种种待遇中,钱五常吃惊的看到,三类不同等次的公务员均会被授予正式品秩,虽然是军中的品秩,但那也是朝廷认可的官身!
钱五常大是不解,左右看看,照壁前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跨刀的军卒在照壁前值守。犹豫片刻,他上前招呼:“不敢请教。”
“何事?”
“不知这长史府征辟幕僚为何能授品秩?这品秩是否为朝廷所认?”
“当然为朝廷正式品秩,授予品秩的是某家将军。”军卒回答很爽利,看来已经解答过不知多少次这种问题。
“哦,为何授予长史府幕僚品秩?”
那军卒笑道:“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这么说吧,满营州算起,只有一个文官,就是咱们刺史府的冯长史,明白了么?”
钱五常一呆,随即恍然。他大感兴趣,问道:“既如此,便等于科举了?可这些公务员却又不是朝廷承认的官身,这科举又谈不上……”
军卒道:“某家将军说了,这不是科举,这是招募考试,但这些公务员也是有官身的,以军职出身,最低授陪戎副尉,从九品下。”
对钱五常来说,这是一件趣事,他弄明白后,笑了笑,继续沿街信步而行。可走着走着,文告上的语句越来越频繁的闯入脑海之中。
“不问人等出处……”
“识文断字……”
“授予告身……”
他猛然停步,迅转了回来,将文告再次细看了一遍,却见考试日期正是今日,算算时辰,应当是已经开始了。他心中怅然一失,看了看值守的那个军卒,忍不住问:“某来迟了,却不知是否还可参加?”
那军卒想了想,道:“某帮你问问。”随即转身进了都督衙门,过不多时,他从大门出来,冲钱五常道:“快些,某问过宗副科长,他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