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中站立在自己的将旗之下,凝目注视着正在厮杀的枪阵第一线,心中有几分骄傲,有几分自豪。这些关外逃难的百姓几个月前连刀枪都握不稳,经过自己一个冬天的训练,如今结阵而战之下,竟然丝毫不弱于那些经历过不知多少征战的契丹人。虽说拼杀技巧和个人武勇不及对手,但凭借着严整的纪律和服从性,依靠着对阵型近乎条件反射般的熟悉,真的抵挡住了契丹人的正面进攻。
在成排的枪林面前,契丹人损失惨重,一排排扑上来的契丹士兵被整齐击刺的枪林戳翻,还有一些试图从下盘杀进来的契丹人也都被后排的枪林钉在了地上。但尽管如此,他们的勇猛仍然给前营士兵带来了很大伤亡。
正面第一线的枪阵虽然稳若磐石,折损却不小,就在战线胶着的短短片刻中,已经有二十多名枪兵战死,他们的空隙则由第二排、第三排的枪兵顶了上去。虽然就交换比来说,几乎达到了:甚至:,但李诚中仍然承受不起这种损失,他的士兵才四百多人,如果任凭这么交换下去,他还能剩多少?
李诚中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契丹大队和两侧的两队骑兵,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维持阵型不做改变,他的枪兵将损失大半,等契丹骑兵开始攻击的时候,拿什么抵挡?如果变阵,则等若自动解除对付骑兵冲击的最大依仗,若是在自己变阵之时对手反应迅,立刻起骑兵冲锋,前营就很可能当场崩溃。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不变就是慢慢等死,变阵很可能立刻去死,到底该怎么办?
兵力太少啊,若是他也有一千士兵,不,哪怕只有八百,就凭前营士兵们今天的表现,他也完全有信心击败对手,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他一共只有四百多人。内心挣扎一番,李诚中最终还是决定变阵,与其慢慢等死,不如抓住那个“可能”,他要赌契丹骑兵的调动不及时,他要趁契丹骑兵还在远处之际,尽快歼灭眼前的契丹步兵,如果契丹骑兵的冲锋能够晚一些,他就能凭借平日严格的训练,在契丹骑兵冲到身边之前,让前营士兵们重新结起枪阵。
李诚中从身后周小狼捧着的旗盒中取出一面横长竖短的小旗,往空中一举,严整的阵型立刻开始变化。左右两侧的枪兵以阵型前排的第一个士兵为轴,分别作出斜前方弧线运动。在队官的口令声中,士兵们挺枪而行,逐渐转向正面,看上去就像方阵中打开了两扇翅膀,向前裹了上去。
这种阵型转变是非常困难的,一个处理不好,整条阵列就会中途走散。但前营士兵却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分列式训练,这样的队形转变几乎成了士兵们的习惯,很自然的便在队官的口令中完成,而且队形还走得十分整齐,两翼几乎是同一时刻踩着同样的步点到达指定位置。这是一次极为完美的临战变阵,完美的程度甚至达到了恐怖的境地。这是经过几个月数百次的苦苦练习才能达到的熟练程度,士兵们对阵型转变的熟悉已经深入骨髓。
随着两翼的同时张开,前营士兵形成了对契丹人的合围,从三个方向攻击被围在中央的契丹人。一排排木枪攒刺而出,一排排契丹士兵被戳翻在地,惨呼声响彻草原。来自侧翼的攻击永远是杀伤力最强的,契丹士兵成群结队的被木枪杀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一切就像一场屠杀,**裸的屠杀。
卜登双手挥舞着狼牙钉棒,疯狂砸向眼前刺过来的几杆木枪,他已经冲了好几次,却都被眼前的这些汉人士兵用木枪挡了出来。这些汉人士兵两人或三人一组,配合十分老辣,每次自己往前冲的时候,总会有两杆或三杆木枪刺过来,正面的木枪刺向自己的胸口,旁边的木枪则刺向自己的腰肋。就那么简单的两个击刺动作,却总是令自己无功而返。
卜登恼怒而无奈的将狼牙钉棒舞成一团亮花,准备再一次冲击,却忽然感到后心处一阵剧痛,他的动作立刻停滞下来,紧接着被眼前的汉人士兵一枪捅入胸膛。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转向身后,想弄清楚身后到底生了什么,却只见身后自己带领的契丹兵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他们被不知何时围过来的汉人士兵从两侧和身后全部杀光了。
他的目光又转向身旁两侧,就见身边共同作战的契丹士兵也转眼间被戳倒在了地上。卜登没有弄明白这些汉人士兵是怎么杀到自己两侧和身后的,他想说什么,张张口却没来得及说,眼前的世界迅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