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娘子的事也不行!这是规矩!军令懂么……你说什么小娘子?”李承约忽然愣了。
“唉……当年有个家伙喝得一塌糊涂……唉……还好遇到一位善良美貌的小娘子,才没醉死在幽州街头……”王思同不住口叹着气,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李承约一把抓住王思同的胳膊,呼吸有些急促:“你……打听到了?”
王思同甩开李承约的手,晃晃悠悠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叹道:“某就是想下次带兵出去打仗嘛,结果还拿军令来压某……”
李承约毫不犹豫立刻道:“可以!”
王思同哈哈大笑,转过身来重新坐下,不紧不慢道:“还真是红颜祸水啊,兄弟之情比不得美人之思…….”
李承约一拳捶在王思同胸口上:“赶紧招来!若有半句虚言,今夜晚宴便休想沾一滴酒水!”
榆关外,白狼山军寨。
经过近十日的整修,整个军寨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石墙已经进行了加固,用山里挖出的粘土做了加高和增厚,石墙内也搭建了可以立人的木栈道,同时沿石墙内侧搭筑了两座箭楼。石墙外挖了一条深一丈、宽一丈的壕沟,沟底竖立着密集的尖木,尖刺冲上,谁若是不小心掉入沟中,除了木刺穿肠过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唯一通过壕沟的方法就是经过那座从寨门上落下的吊桥。
山壁上大大小小的窑洞也做了清点,将其中保存完好的洗洒出来,打造好木门,铺垫上干草,在洞内的炉塘中升起火堆,住在里面比想象中要暖和许多。令李诚中最惊讶的是,这些炉塘在当年挖凿的时候,便留了通烟的孔道,倒是省了李诚中许多事。
山壁下的马舍也重新搭建了起来,除了原来逃入山中的百姓所携带的耕马外,里面如今圈养着从契丹人手中抢来的二十多匹战马。当时李诚中在面对这些战马的时候还非常愁,他的印象里,养马是非常难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战马。要养马的话,以目下军寨内的存粮来看,明显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忍痛做了个决定,要将这些马杀了,马肉用来给全体部下打牙祭。
当时王大郎是跟在李诚中身后验看这些战马的,他喜滋滋的一匹一匹抚摸着这些战马,心中盘算着如何成立他的斥候队。听李诚中说要把马杀了吃肉,他大吃一惊,忙道:“都头,为何杀马?”
李诚中叹了口气:“养不起啊……”
王大郎一愣:“什么养不起?”
李诚中道:“咱们的粮食不够,如今我还在愁呢,下一步怎么办才好,哪里还有粮食给马吃?”
王大郎好半天才琢磨过味来:“都头是说,你以前用粮食喂马?”
李诚中道:“这倒没有。但是战马可着实精贵啊,要养好一匹马,得占用两三个人的口粮,其中还需要添加大量豆子、麦麸之类……”李诚中所说的养马方法,是听当年穿越前部队上马术教官所说。
王大郎眨了眨眼睛,道:“都头是听谁说的?都头所说养马之法,应当是草原极西之地,养那些纯种宝马的方法吧?这些普通战马却不用的,只需放出去吃草就行,费不了什么功夫。咱们河北大地上草场众多,养马最是简单,许多农户家中都养得有马,也没听谁说要喂养粮食的……”
李诚中呆了一呆:“吃草就行?”
王大郎捋着一匹战马的马鬃道:“是啊。如今是冬天,养马更是简单,白狼山外的草场都已干枯,割下来的草,更宜于喂马。对了,都头以前答允过某,可以组建斥候队的,不知还作数么?”
李诚中一边点着头,一边还兀自有些不信:“就这么简单?你确定?”
王大郎笑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家这位都头以前压根儿没养过马,也不知听了哪里来的流言蜚语,认为养马是件很难的事,当下解释道:“都头放心就是。若不简单,这草原上成千上万匹马是如何养的?契丹人手上可没那么多粮食,都照都头所说的方法养马,他们自己也别活了。”
李诚中琢磨了一会儿,也觉得王大郎说的有理,心情也好转过来,道:“王大郎下去自己挑人吧,给你二十个名额,组建斥候队。”
冯道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民政上。他将三个村中耆老聚集到身边,又让张老匠跟随自己,组成了白狼山民政领导班子。他将山中的七百多百姓进行了梳理和分组,老弱留在军寨中做日常的事务,比如按照李诚中的要求搭建茅厕和清理窑洞、平整军寨内的校场;青壮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照顾粮田,一部分进山捕猎、到玄水中捕鱼;女子们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每天进山采摘野果,另一部分则制作日用品,比如刻制木碗、木桶,缝缝衣缝被;匠户们则修缮军寨内的一应设施,搭建土窖烧纸木炭……
李诚中很欣慰的看着张老匠的匠户能够留下来,他问冯道是怎么能够让这些人才打消了回榆关的主意的。冯道微笑着做了解释,其实很简单,职权而已。冯道是平州刺史府的司士曹,司士这个官职,最早是掌管群臣名册、辨别贵族品级、排定朝仪席位座次的,在地方来说,就是区分贵族、士绅和平民。到了唐代,司士还逐渐肩负起开山泽以及役使的事情。换言之,张老匠等匠户的差役分配,全在冯道手中捏着。冯道除了答允张老匠等匠户,在将来的差役中予以关照之外,还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抬籍授勋。
张老匠等匠户属于匠籍中人,这种匠籍,是跟随着他们世世代代的。他们需要每年抽出一段时期,按照官府的要求自带粮食和工具前去服役,若是家中有了特殊情况无法服役,就必须拿出一笔“帮贴钱”交给官府,官府以这笔钱雇佣其他人代替服役。服役的期限各地不等,在唐末这个乱世,最重的服役期甚至能达到半年。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这种负担是压在匠户们头上最大的枷锁,在战时或灾害时期尤甚,甚至能压得匠户家破人亡。
冯道的条件是,只要张老匠带领匠人们留下来,跟随他服役三年,他就以战功的名义奏请平州刺史府授予张老匠勋官,通过勋官的获得,冯道可以在本职权限内为张老匠抬籍,脱离匠籍身份,从此进入士绅的行列中。这个条件太诱人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匠户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所以张老匠不出意料的留了下来,而且干活十分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