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月亮未必一定圆,可大气污染确实比华夏要少得多,大年三十晚上看不到月亮,黑峻峻的天空中就挂满了点点繁星,每一颗仿佛都能照到人的心灵深处,触手可及一样。这样的景色在华夏是要到乡下才能看到的,而且还得是远离城市污染的乡下。
一个又一个钻天猴冲上天空,化作道道流光,与繁星争辉,映红了姑娘的唇、也映红了孩子的脸;跟着就是密集的爆竹声响起,无数团火光跳跃在十三区的街头巷尾,弥漫的硝烟中炸出点点落~红......
年来了,年又走了。唐人街悬挂的大型液晶屏幕上av的主持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向全球华人拜着大年,却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任凭他眼角边的笑纹都快爬到了脑袋上。
唐人街的华人、洋人、安南人、简朴寨人......都在欢闹着。这会儿谁都没窝在家里,见到认识不认识的人,就笑着说新年好,法国警察都识趣儿的很,任凭到处爆竹乱炸、烟花纷飞,家家的小孩子牵着宠物四处飞走,也不会上前阻拦。这是法国总理说的“要让法国成为世界,而且不是一个世界’,这其中当然也要包括华人的世界,华人的大年。
小叶子抖擞着精神,一连放了三十几挂鞭炮和两大把冲天猴儿,其中居然有多一半是金大官人用嘴叼着火棍儿点的火。金大官人玩得比小叶子还嗨呢,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点火后一个空翻,还要在刚刚起爆的鞭炮上穿梭个来回,让旁边人看得连声惊呼、小叶子感觉倍儿有面子。
周易和家人聚集在一起,这会儿也放了上百个各形各色的花炮,什么‘转火砖’‘三角闪’‘摩托猴子’‘铁甲龙’的,就跟小时候玩过的一样。还记得那时节吃完了年夜饭,看完了赵大叔的小品。父亲母亲就会笑着带起姐姐和他,在院子里放花炮,那时候姐弟三个还经常会为谁放的多谁放的少争吵起来。周易记得有几次自己还是哭了鼻子的......
童年、亲情、久已消逝的年味儿......这一刻全数再现眼前,体态已是略显丰腴的大姐和二姐在烟火中穿动欢笑着,仿佛又化身成了当年那两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而那鬓发已经有些苍白的父母亲,也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每当烟火升起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护住女儿和儿子。
也不管儿子和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哪怕他们进入了而立、不惑、耳顺、古稀之年也是一样,孩子都是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保护的......
“周易。谢谢你。”
柳絮静静地站在周易身边,就像从烟火深处走出来的美丽精灵;她的表情从未有如今天这般深刻,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周易:“谢谢你肯给我时间......”
“其实也是给我自己时间......”
周易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却少了份男女朋友的暧昧:“你不是说了麽。不是你拒绝,而是我还没准备好。”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柳絮噗嗤一笑:“你啊,就是个性子恬淡,对事业没追求的懒人,可你对爱情的追求却是非常固执的。你是个完美主义者,你对我好。对叶子好,都是真的,我也感觉得到,可说到真正的爱,还是差了那麽一点点儿,对麽?”
“或许吧,就像这巴黎的‘年’一样,味道十足,可还是差了那麽一点点,因为终究不是在华夏......”
周易点头笑笑:“谢谢你又给了我时间,也给了自己时间。”
“我们都一样。”柳絮笑着白了他一眼,忽然推了下他的肩膀:“那个姑娘看了你很久了......”
“谁?”
周易扭头看去,原来是炮仗刘的孙女,那个华夏大姑娘。也真亏这老头儿放心,整整一大车花炮居然是让她押来的,虽然还有个膀大腰圆的老毛子司机和两名伙计,可这烟火四起的当口,他也不怕有危险?
“周先生,您的花炮到了。爷爷让我问您,需要我们的人帮助燃放吗?”
周易订的这车花炮足有一车,燃放起来也是要讲究顺序、颇费功夫的,所以这姑娘才有此问。
“好啊,就按照我给的顺序燃放好了,麻烦各位了。”
“小易,你怎么订了这么多花炮,这也太浪费了。”
老爷子见到这麽一大车花炮,还真是有些心疼。这阵仗都快赶上国庆焰火盛典了,这得多少钱啊?
“呵呵,爸您就看着好了,保证物有所值,不会浪费的。”周易笑着冲花炮刘的孙女招了下手:“开始!”
这会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唐人街的年味儿再浓,放花炮的散客也基本把炮都放光了,而憋足了劲儿的各路商家此时才开始燃放早就准备好的花炮来。只见一道道银蛇、一团团彩光升上天空,在空中展开无数的宣传语,各行各业的都有,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各家餐馆,毕竟唐人街有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与吃有关。
周易虽然是个外行,却也是在京都参加过国庆焰火典礼的,见识过大场面,一看就知道这些商家的花炮虽然不错,却都有些流俗,无非是百花盛开、万紫千红、流光溢彩这些老玩意儿,那些用焰火勾勒出的广告语,在空中也停留不了几秒钟就会消失。这显然不是花炮刘的手艺,因为就自己给的要求和图案来看。如果这些花炮是出自花炮刘之手,制作水平是不可能这样低的。
周易现在越琢磨这老头儿越感到奇怪,明明有好手艺,却偏偏有个火爆脾气,拿客人当仇人当贼一样,而且他的店就开在唐人街,唐人街的各路商家却没人购买他的花炮。真不知道他这生意是怎么做的,又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