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采樾走得很快,后面像是有无尽的恐惧与孤单在追赶着她。
中途她狠狠地跌下了台阶,顾不上磕破了皮的痛楚,冲进她的房间倒在床上,眼睛已经被绝望烧干了,再也流不出一丁点眼泪来,这段时间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难过和泪水。
她无助地闭上干涸的双眼,双手将被子牢牢抓住。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了啊,连娇娇,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没有了。
合上眼睛的她,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在梦里,漫长得仿佛一生,许多的人和事,许多的片段,想忘,不敢忘,也忘不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也无所谓的人,失去或者得到什么,于她而言,意义都不大,却不曾想到高估了自己;也不曾料到这个世界原来羁绊这么多,孤立那么少。
她忽略了自己得到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本以为也能忽略失去时心被剜空的落寞和愁苦。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她可以一时冲动杀掉一个人,也可以一时高兴放过一个人,她唯独做不到一件事:杀掉自己的心。千百次的失望,千百次的受伤,那颗心还是会固执顽强地生长出希望和期盼——自己还在期盼些什么?乞求些什么呢?注定被这世界抛弃和冷落。
官采樾翻过身,东西落地的声音将她惊醒。她翻身下床,看见那个并未被摔坏的小凤木钗。她将它捡起来,握在手心,闭上眼。
良久,她坐起来,开始更衣,梳好头,插上那支木钗,从庭院后的小门走了出去。
夜风猎猎,初冬的夜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官采樾裹紧衣衫也不住地瑟瑟发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山,山顶格外的冷。卿枳都已经穿上了棉衣。
看见门外突然来访的嘴唇发紫的官采樾,吓了一跳,连忙让她进门,为她斟上热茶,披上温暖的披风。
“樾丫头,这么晚了独自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卿枳坐到她面前,看着她。
官采樾声音低哑,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竟没有一丝光彩:“采樾无处可去,还望先生收留几日。”
“出了什么事?”卿枳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那徒儿呢?”
官采樾将孩子、娇娇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卿枳。卿枳听了心中暗自吃惊,下意识地看向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官采樾。
她仿佛在叙述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这要一种怎样的麻木与绝望才能有这种态度?!
卿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璃儿他也并未害你,为何又说自己无处可去?”
官采樾垂了眼眸,顿了顿,说:“先生,采樾明白你的意思。但有的东西,永远是嫌隙,从一开始便有一道无法消除的隔阂,不管有多少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心中不曾有我,采樾心中便也不可以有他。原谅采樾是这样不允许不平等的性格。
若要采樾呆在一个勉强的人身边,那么我宁可把这样的期盼硬生生掐灭。所以我才会说无处可去。先生,你能明白吗?”
卿枳苦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很像她啊。
“嗯,我明白。”卿枳点点头,“你们两人的事,只能你们自己解决。你住在老夫这里,定是绝对安全的,你放心吧。”